茶暖不思 作品

第61章 奶鹽



 蘇稚杳心裡莫名發毛,不動聲色把話題往回岔,故作調笑的語氣問他:“你怎麼突然這麼殷勤,還想著給我媽媽送東西?”


 賀司嶼也不藏著掖著,明明白白地,用他那動聽迷人的磁性嗓音,說:“私心想你早點回來,所以獻獻殷勤。”


 這人……真是越老越會說情話。


 蘇稚杳不經意笑出聲,手機及時拿遠了,才沒被他聽見,手機再移回耳旁的時候,他的聲音正好傳出來。


 “寶貝。”


 口吻很輕柔,是情人帶著愛意的呢喃。


 蘇稚杳完全就是小女生熱戀時的樣子,甜滋滋地應了一聲。


 他語調斯理地說:“別忘了這裡也有個人在等你。”


 在外狠厲無情的男人,卻只對她是另一幅溫情縱容的模樣,能把人心臟都擊得震顫不止。


 蘇稚杳心怦著,轉過身去,背靠著窗,垂著腦袋,欣賞自己新款的小靴子,半是扭捏半是抱怨道:“還說我呢,你自己都在美國,什麼時候回來?”


 “取決於你。”


 他除了做那風流事時死不正經,平時的語氣總是一絲不苟,可就是這正兒八經的語氣,也直將蘇稚杳聽得臉熱。


 “好好說話……”她微嗔。


 於是賀司嶼就好好說話:“我一個人在那裡待太久了,現在經常失眠。”


 蘇稚杳驀地想到跨年那夜,他也和她說失眠睡不著,大約是那三年都困在別墅裡,影響了心理,留下的後遺症。


 她一下子就心疼了:“那得去看看醫生,睡眠障礙,還是要趁早治療。”


 “嗯。”賀司嶼聲線壓著不易察覺的笑意:“幾時回來治療我?”


 蘇稚杳愣了下,還沒回過其中邏輯。


 他又不緊不慢出聲道:“你不在,二窈總喜歡趴你的鋼琴上,不肯走,好像很想你。”


 她眨著鴉羽般的睫毛。


 聽見他說:“我陪它一起坐著。”


 這通電話持續了很長時間,聊得有一搭沒一搭,偏就是誰都不想提掛斷,美國是清晨,最後還是徐界過來提醒他,會議要開始了,才不得不結束。


 蘇稚杳手機放回口袋,眼睛裡掩不住笑,踩著輕快雀躍的步子,回到病房。


 當時,病房裡窗簾被拉開了,喬漪一身病服,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遠處不算刺眼的煙花,清瘦的側臉盡是拓落和失意。


 蘇稚杳過去:“媽媽,怎麼下床了?”


 喬漪不知在想什麼,神思走得很遠,這會兒才倏地抽回神識,回眸時有些呆滯。


 茫然了好幾秒,她慢慢反應過來,牽出笑,依舊那般溫和:“總覺得很久沒有去外面看過了。”


 她說的是,總覺得。


 不是肯定句,是一種無端的感覺。


 蘇稚杳眼睫輕顫。


 因患蘇薩克氏症候群,她媽媽從風華正茂,到長髮灰白,都在這間病房裡,也是因為什麼都記不長久,沒有了時間概念,十幾二十年也就沒那麼難熬。


 從前,每天對她而言都是新的一天,無所謂過去幾天幾月幾年。


 但最近,蘇稚杳隱約發覺,她眼裡時常有低落的情緒,可孟教授剛做過檢查,她各方面都很正常。


 也許是病症終於有改善的徵兆了。


 蘇稚杳心中生出一點渺茫的希望,挽住她胳膊:“媽媽閒不住的話,我推你到樓下轉轉?”


 喬漪莞爾著搖了下頭,重新望向窗外。


 那一個瞬間,她眼底閃過的頹敗,顯得這間病房像鐵鑄的籠子,門是開著的,飛得出去,卻不能飛出去,世界陷在一個臆想的空間裡,不堪的悖論勒住她的咽喉。


 “時間怎麼也消磨不完的。”喬漪聲音很低,如同自言自語:“或許我還能做些什麼。”


 蘇稚杳發出一聲疑惑,歪過腦袋去看她,不懂這話的意思。


 這時,響起敲門聲。


 門口是幾名西裝革履的男子,每個人雙手都或拎或抱著東西,為首的那個有禮有節地微笑對她說,他們是替賀先生來送新年禮物的。


 所謂的禮物,都是很名貴難得的補品,擺得桌子都放不在,溢到椅子,再溢到地面。


 另外還有一束新鮮的貂蟬玫瑰,和一串獨家定製的音符鑽石項鍊,是給蘇稚杳的。


 東西完好送達後,他們便離開了。


 那束貂蟬玫瑰擺放在桌面,蘇稚杳還兀自沉浸在驚喜中,看了會兒項鍊,又彎腰去嗅花,發現花束裡夾著一張卡片,興許是和其他東西一同空運過來的。


 上面的鋼筆字牽絲勁挺,漂亮而有風骨。


 是賀司嶼的筆跡。


 【京中雪落,靜待歸期】


 蘇稚杳臉上浮現出柔柔的笑。


 “男朋友送的?”


 蘇稚杳心噗通跳了下,偏過頭,見喬漪靠回在病床前,看她的神情瞭然,她臉微紅,放下卡片,過去坐到床邊,有幾分難為情地低著頭,“嗯”了聲。


 喬漪笑問:“他對你好嗎?”


 “好,很好……”蘇稚杳小聲答完,遲遲不見喬漪詢問,她慢慢抬起頭:“媽媽不問是誰嗎?”


 “不管是誰,對你好就行。”喬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