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077
傅康年安撫道:“殿下莫氣,您知道太子的為人,目光短淺,急功近利,哪看得了那麼長遠的地方。當務之急,還是萬澤民去南越的事,這批兵器要不要帶?臣已經想出了兩個方案,第一個帶些殘破的兵器去,只面上放些好的,第二個,帶好兵器,大張旗鼓南下,但這海上嘛,遇到點風暴什麼的太正常了,萬澤民遇到了海難,沒辦法,只能將沉重的兵器拋下了船。”
到時候兩手空空去南越,平王半文錢好處都撈不著。
萬澤民再上書請個罪就是。
但這是天災人禍,他也是沒法子,陛下頂多略施小懲就完了。
晉王起身揹著手轉了一圈道:“第一個吧,兵器不便宜,這麼毀了,實在不值。上面鋪一層好的兵器,下面就弄些斷裂的、卷邊的湊湊數。回頭老七若不識趣,上書到朝廷,咱們一口否認就是。天遠地遠,他也沒證據。”
傅康年點頭:“好,就按殿下說的來。”
頓了下,他又安慰晉王:“殿下莫急,萬澤民心思深沉,揣摩拿捏人心很有一套,他去了南越,拿下南越水師是遲早的事,這批兵器最終還是回了咱們自己手裡。”
晉王頷首:“你說得有道理,就這麼安排吧,上面多弄兩層好看的兵器,省得又被我那些好弟弟們挑刺。”
傅康年含笑點頭:“臣辦事,殿下放心。”
清點裝載兵器需要一段時間,因此十日後,萬澤民才帶著四萬件兵器出發前往南越。
殊不知,太子等人早給劉子嶽送了信。
***
六月中旬,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
劉子嶽練完兵,光著膀子踏進浴房衝了個澡,晶瑩剔透的汗珠順著他紋理清晰的肌肉往下滾,有一種充滿力量的美感。
幾個月下來,他的身板更結實了,寬肩窄腰,八塊腹肌,渾身上下沒有一塊贅肉,擱到後世,簡直可以媲美男模。
劉子嶽苦笑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沒有一絲贅肉的小腹。
說好的攢錢養老呢?
錢是攢下了不少,但他怎麼感覺這輩子離退休都越來越遙遠了?
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抓起白布一邊擦拭身體,一邊尋思著,現在軍營這邊的情況也已經穩定了下來,交給鮑全應該就夠了。他回廣州玩玩也無妨,他都幾個月沒去廣安樓吃飯了,也不知道這幾個月廣安樓又推出了多少新的菜色,少了他這麼個忠實的食客,廣安樓的大廚不知道有多寂寞。
想到廣安樓的美味佳餚,吃了好幾個月軍營大鍋飯的劉子嶽饞得差點流口水。
不行,他一定要給自己放個假,九九六苦逼打工人一週都還有一天的回血時間呢。
劉子嶽換上衣服,準備讓人叫鮑全過一趟,哪曉得還沒開口,鮑全就捧著一封信,屁顛顛地跑了過來。
“殿下,京城送來的急信,交代務必要讓您親啟。”鮑全雙手奉上信。
京城?莫非是陳懷義送來的?
不應該啊,陳懷義素來都是直接跟於子林聯繫的。畢竟他現在明面上是晉王的人,給自己送信,被人發現了不妥。
謹慎如陳懷義,除非是天大的急事,否則不會給他來信。
劉子嶽利落地拆開了信,打開一看,不是陳懷義的,而是他那位好二哥送來的。
這是太子第一次給他寫信,劉子嶽快速瀏覽完,轉身將信給了鮑全:“看看,什麼想法。”
鮑全看完氣得罵娘:“好個晉王,好個傅康年,算盤撥得真響,南越水師被咱們扒拉大了,他們就想來摘桃子了,這手可伸得真長。這麼關心南越的安危,早幹嘛去了?當初海盜橫行,打劫殘殺來往商旅的時候,咱們送了那麼多封求援信過去,他們怎麼不站出來?這會兒知道要保護南越了?”
劉子嶽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晉王這意圖太明顯了,就是容不得他。
他還什麼都沒暴露呢,僅僅是因為南越這四萬人馬的兵權陰差陽錯落到了他頭上,晉王就容不得他。
若他名下的鉅額財富哪天暴露了,晉王還能留他一條命嗎?
估計他是能將所有的東西都雙手奉上,匍匐在晉王腳下當一條聽話的狗,可能為了彰顯自己的仁慈和大度,晉王會留他一命。
但這樣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
劉子嶽苦笑,悠閒的生活恐怕是離他越來越遠了,放假計劃也不得不無限期推遲。
“鮑典軍,關於這事,你有什麼想法?”
鮑全堅決地說:“殿下,這個萬澤民分明是衝著咱們來的,兵權絕不能落到他手中,否則,以後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咱們南越的所有產業,恐怕都會統統歸於晉王手中。”
劉子嶽點頭:“你說得有道理,但這個萬澤民已經上路了,咱們再寫奏摺上京反對亦是遲了。況且若是有辦法能讓皇帝改變主意,相信陳大人他們早做了。”
“那怎麼辦?咱們先糊弄糊弄這個萬澤民?就像當初糊弄那個符崇一樣。南越終歸是咱們的地盤,他萬澤民來了就是條龍也得趴下。”鮑全惡狠狠地說道。
劉子嶽沒那麼樂觀:“恐怕萬澤民沒那麼好糊弄。”
晉王這次是衝著南越四萬兵力的兵權來的,送來的不可能是酒囊飯袋。萬澤民這人也不可與前面幾批人同日而語。
鮑全也沒轍了,愁眉苦臉地說:“殿下,那這怎麼辦?”
劉子嶽吐出一口濁氣,給鮑全打氣,也是給自己打氣:“事情還沒那麼糟糕,萬澤民帶了那麼多兵器,行程快不了,咱們還有時間做準備。更何況,他還要白白給咱們送四萬件兵器來呢,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此事先別聲張,我問問公孫大人這個萬澤民的來歷再想應對他的法子。”
鮑全一想也對:“公孫大人足智多謀,定能有辦法。”
劉子嶽當即給公孫夏寫了一封說明情況,並詢問他有關於萬澤民的情況。
兩日後,公孫夏接到了信,不禁皺起了眉頭。
萬澤民他一點印象都沒有,應是最近幾年在江南戰事中崛起的武將,以前不過是個無名小卒罷了。
正是因為不瞭解,反而無法針對他的情況提前佈局。
晉王現在佔據著天時地利人和,自是不願任何一個兄弟效仿他,因兵權而崛起。因此哪怕還沒懷疑到平王頭上,他也準備對平王動手了。
此事有些棘手,公孫夏想了半天也沒有很妥善的辦法,乾脆第二日啟程去了廣州見劉子嶽。
還是在廣州府衙見面。
幾個月不見,劉子嶽身上的氣勢變了許多,變得兇猛銳利,再無以前的閒適懶散。
公孫夏心裡的擔憂一下子就去了。
他相信,這樣的平王不會將手裡的東西拱手讓人。
“臣見過殿下。”公孫夏笑意輕鬆地道。
劉子嶽伸手扶他:“相爺、黎大人免禮,都是自己人,坐下說話吧。”
“好。”公孫夏落座,欣喜地打量著劉子嶽,“幾個月不見,殿下似乎又長高了一些。”
劉子嶽輕笑:“我都二十出頭了,哪還會再長,不過是身上的肉少了些,看起來更高罷了。”
公孫夏讚道:“甚好,甚好。”
沒有一副好身體,哪應付得了後面一堆事呢。
劉子嶽沒功夫跟他扯這些,乾脆直接切入正題:“相爺想必已經收到了我的信,您怎麼看?”
公孫夏臉上的笑意收斂,看著劉子嶽,意味深長地說:“殿下,天底下沒有永遠的秘密,咱們南越能掩飾這麼久,已經是奇蹟了。”
劉子嶽在南越折騰出的這一樁樁事,拿到京城,哪一件都能驚掉一眾大臣和皇子的下巴。
若非江南動亂,朝廷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江南,無暇顧忌南越,殿下哪能瞞這麼久。
現在江南戰事結束,朝廷有時間來處理各地的事務,想必一些敏銳的大臣可能已經察覺到南越的情況不大對了。
只是平王以前太沒存在感,而且給人的印象都是愚蠢膽怯,所以沒人將南越的很多事聯繫到平王頭上。
但這事肯定是沒法一直掩藏下去的。
晉王對南越的針對,不過是加快了這個進程。
平王雖說還是不大積極,但應該也察覺到了事態的變化,因此今年讓好幾州多種植糧食,囤積糧食,就是為接下來的變故做準備。
劉子嶽聽明白了公孫夏的意思。
他還是有些不甘心,他有錢有人在南越當個土霸王,天天享福不好嗎?哪怕今時今日,已經擁有了這麼多遠遠超出他預料的東西,劉子嶽的想法也沒太大的改變。
他是真不想回京城跟晉王爭。
但矛盾就在於,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晉王以己度人,不會相信的。
現在他什麼都還沒暴露呢,晉王就不放心他,趕緊派人來奪走兵權。若哪天知道他名下有這麼多的產業,而且一個個都是極為關鍵,獲利頗豐的產業,晉王怎麼可能放過他。
哪怕劉子嶽再沒野心,也不可能將身家性命悉數奉上給晉王。
更何況,他背後還站著這麼多支持他的人。他一人死不足惜,但這些支持他,幫助他的官員、幕僚、士兵、匠人甚至是普通百姓呢?
皇權鬥爭,從來不是一個人的戰爭,而是一群人的戰爭。
這些人待他以誠,無條件幫助他,支持他,為了他不惜冒險,他若真的因為懶散,因為覺得沒意思,就不鬥了,豈不是相當於送這些人去死?
劉子嶽深深地嘆了口氣,知道時至今日,他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一往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