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3
苗掌櫃笑哈哈地說:“七公子不用謝,這些都是用白糖換來的,公子儘管收下就是。”
劉子嶽含笑點頭,又說:“我正巧也有一份禮物要送給苗掌櫃,先給苗掌櫃過目。”
劉子嶽讓人拿了幾匹棉布過來。
他本來是打算送苗掌櫃一車的棉布作為他照應黃思嚴等人的謝禮,如今看來,還得再多送幾車才不寒磣。
苗掌櫃拿起一匹淺藍色的棉布,馬上認了出來:“七公子這是棉布吧。”
劉子嶽點頭:“苗掌櫃好眼力,一眼就認了出來。”
“棉布柔軟細膩,染色均勻,很受那些達官貴人的歡迎。”苗掌櫃說著將棉布放了回去,棉布雖不便宜,但對他這種大商人而言也不算多稀奇的東西。
不過當他看到托盤裡還剩幾好幾匹棉布時,一個模糊的念頭鑽了出來,他眯眼看著劉子嶽:“這些棉布,可是公子自己的?”
劉子嶽含笑道:“苗掌櫃剛回來有所不知,我在劉記白糖對面開了一家劉記棉布。”
苗掌櫃馬上找到了商機:“公子可有多餘的棉布,勻一些給我,價格好商量。”
劉子嶽說:“現在棉花還沒收,因此沒多少,只能勻個幾千匹給苗掌櫃。若苗掌櫃想要更多的量,得等到秋冬以後去了。”
“幾千也不錯,那我就多謝七公子了。”苗掌櫃高興地說。
幾千匹布肯定是沒法去南洋的,大老遠就運幾千匹棉布太不划算了。而且現在進入了盛夏,海面不平靜,長期的遠洋航行比較危險,所以船隊回到廣州後肯定要修整一段時間,給船員們放段時間的假。
但苗掌櫃又不是隻有一支船隊。
他還有一支船隊北上,主要負責購買各種南洋奇缺又比較貴的貨物。
這支船隊現在就在廣州,正好將這幾千匹棉布運往北方賣了。
劉子嶽聽完緣由後,答應儘快給他湊齊貨。
雙方相談甚歡,劉子嶽還留了苗掌櫃在府裡用膳。
等回去後,第二日,苗掌櫃派人送來了一個小匣子。
匣子裡是一張羊皮卷,展開一看,上面標註著許多地名。
哪怕這地圖跟後世的差別很大,劉子嶽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南洋的航海圖。
大景也有南洋的輿圖,但非常模糊,而且標註的多是來朝貢過的外邦,地理位置未必準確。其更多的是政治意義,航海圖還是苗掌櫃的這份更有用。
羊皮卷下面還有一厚厚的手稿,看筆記很新,應該是最近抄錄的,上面記載了苗家去南洋所遇到的各種族群,還有在海上遇到過的大風浪,遇到過的海南,還有各種奇怪的見聞或是其他船隊所經歷的種種離奇的事又或是海難、海盜等,全都一一記錄在冊。
這份手稿從苗掌櫃的祖父那一輩記起,如今已有三代,整整五十六年的時間跨度。
可以說,這是一份南洋海上航行的百科書,雖不一定完全對,也可能遇到很多手稿上沒遇到過的意外。
但有了這份手稿和羊皮卷,去南洋能走不少彎路,也能避免不少危險,降低損失。
其價值比昨日苗掌櫃送的那車珍奇之物還要高。
畢竟胡椒再貴只要有銀子也能想辦法買到,但幾十年南洋航行的線路,跟各族打交道的經驗,在海上遇到意外的處理辦法等等,可不是花錢就能買到的。
劉子嶽大喜,立即將冉文清和黃思嚴都叫了過來。
“冉管事看看這是什麼。”他將匣子推給了冉文清。
幾息過後,冉文清捏著手稿的手在顫抖:“公子,公子從哪裡的來的?”
劉子嶽說:“今日苗掌櫃派人送過來的。這麼一份大禮,這次我要欠苗掌櫃一個大大的人情了。”
黃思嚴聽得一頭霧水,直到冉文清將羊皮紙遞給了他。
他馬上認了出來:“這……這幾個地方都是我們去過的,小的好像看苗掌櫃拿出來過,特別寶貝的樣子,他竟送給了咱們嗎?”
“應該是摹本,苗掌櫃手上那份估計也是摹本。”這麼貴重的東西,怎麼可能把原件帶去海上,萬一出了什麼意外,豈不是丟了。原件肯定放在苗家,即便遺失了摹本也能快速再模一本出來。
但哪怕是摹本,也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冉文清小心將手稿整理好,笑道:“這可得好好收起來。公子,苗家信譽不錯,為人也頗仗義,當初龍江船廠日益蕭索,苗家也沒棄龍江船廠而選其他船廠,若非他們持續向龍江船廠訂購船隻,龍江船廠不一定能撐到今天。這樣的人,哪怕只是個商賈,也值得深交。”
不光是人品,而且對方魄力也不一般。
昨日來拜訪時,苗掌櫃並沒有帶這份禮物,可見,他原本是沒打算將苗家幾代的南航經驗和自繪輿圖送給劉子嶽。
但是什麼讓他一夜之間改變了主意?
冉文清猜還是棉花。
興許幾匹棉花不算什麼,但幾千匹幾萬匹,甚至源源不斷的棉花和白糖呢?
苗掌櫃回去後定然打聽過他走後這段時間劉記商行的情況,也知道從五月起,他們的店鋪每日都售出幾百匹布,是非常穩定的貨源。
而且這還是在非產棉花的季節。
等棉花成熟採摘後,這個數量必然會上升,劉記將大量出售棉布。
正是看重劉記這個穩定的貨源,他才會投其所好,將這份珍貴的東西送給了劉子嶽,拉近雙方的關係。
以後他再說要點白糖棉花棉布之類的,劉子嶽能拒絕他嗎?肯定不可能啊。
至於競爭,這輿圖上有大大小小几十個地點,苗家一年下南洋頂多一兩次,根本跑不完,大家完全可以岔開。如果帶的貨物重合度不高,甚至還可以同行,相互有個照應。
就為了跟劉記達成穩定的合作關係,他就下此血本,其果決可見一般。
這樣的人確實值得深交。
劉子嶽含笑點頭:“冉管事說得是,這份大禮,目前我手上沒有什麼拿得出對方又感興趣的東西,就暫時不回了。黃思嚴,你走一趟,去向苗掌櫃道謝。”
黃思嚴本就跟對方熟悉,而且以後南洋的船隊也是黃思嚴帶隊跑,有他去再合適不過。
這一年多,黃思嚴接觸過的商人不少,但像苗掌櫃這麼爽快的不多。他很樂意跟苗掌櫃交往,高興地接下了這個任務。
***
如今輿圖海上航行經驗都有了,船員也經過了歷練,劉子嶽打算等冬季海面相對平靜,少颱風暴雨的季節時,讓黃思嚴帶隊南下試試,若是海上絲綢之路行得通,以後他們的貨物就有了長期穩定的市場,也不用擔心哪天銀子賺得太多被他幾個好哥哥盯上了。
但在此之前,需要準備更多的貨物,總不能只賣白糖和棉布。絲綢、瓷器、茶葉、鉛、鹽等物,都是南洋極為受歡迎的貨物。
不過南越人少,手工業還不夠發達。廣州的貨物大多是南來北往的商賈帶來的,幾經倒手,貨物價格已經漲了不少。
因此劉子嶽準備派範炎北上一趟,去江南採購一批絲綢、瓷器和茶葉,等到秋天,再帶上棉布與白糖,裝滿滿一艘船,前往南洋。
範炎北上後不久,苗家的船隊也出發了。
時間跨入了七月,越發的炎熱,就連興泰的開荒都停了下來。
倒是織坊還在繼續,因為織坊整日在室內勞作,不怕日曬。
許多勤快的農民閒不下來,見無事可做後,不少人找上了譚婆婆,想到織坊幹活,打短工。
一個兩個還行,這麼多人,譚婆婆做不了主,只得詢問郭誠的意思。
郭誠早得了劉子嶽的授意,儘可能地多培養會紡紗織布的人,因為今年棉花的種植面積擴大了一倍,產量肯定比去年多。
劉子嶽不打算賣棉花了,準備織成棉布賣,因此需要不少的紡紗織布工。
郭誠便挑了些手腳利索的,留了下來,跟著譚婆婆學習,成為第二批織工。這樣一來,織坊的人一下子突破了一千。
等到八九月,氣溫緩慢下降,棉花采摘後,這批人正好可以用上。
劉子嶽接到郭誠的信後,滿意地點了點頭,郭誠也能獨當一面了,手底下的人越來越能幹,一個個都快能獨當一面了,估計要不了幾年,他就可以徹底當甩手掌櫃了。
真是越想越美,說不定他能夠二十歲就退休。
就在劉子嶽美滋滋的時候,於子林來了。
劉子嶽詫異地看著他:“於大人要過來,怎麼沒派人送封信來?”
於子林笑著說:“這不是臨時起意嗎?臣去了高州一趟,探望公孫大人,回去的路上,去興泰轉了一圈,然後琢磨了下乾脆過來找殿下。”
“怎麼,興泰有問題嗎?”劉子嶽不解地問。
應該沒有吧,這郭誠前兩天還給他送了信。
“好,就是太好了。”於子林先喝了一口茶解解暑,這才道,“臣瞧了下,興泰的人口應該過萬了吧?”
劉子嶽沒有否認:“於大人好眼力,兩個月前正式過萬。”
自從去年冬天的那項措施在興泰實行以後,越來越多的人拖家帶口搬到興泰,還帶了自己的親人和朋友。而且男女成婚生孩子的也多了起來,反正他們總歸是要生孩子的,在興泰生還能白得兩貫錢,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