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不是思維簡單,而是這樣做效率最高





凌雲翼思索了片刻,示意隨扈把蓋著的兩輛車,猛地拉開,車上拉的不是金銀珠寶,不是財貨,而是一些石頭,他笑著說道:“不過是四方奇石罷了。”





張居正喜好奇石,也喜歡在石頭上寫字刻字,這個小愛好,不是心腹不得而知,而凌雲翼也沒帶值錢的玩意兒,在喜歡的人眼裡,這些奇石是無價之寶,在不喜歡,不在意的人眼裡,這些奇石,和街邊的石頭,並沒有什麼區別。





遊七看了兩眼,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俯首說道:“還請凌部堂見諒。”





凌雲翼端著手,眉頭一皺,臉上的溫和全部消失,變得凌厲了起來,他眉頭緊蹙的問道:“先生是遇到了什麼難事嗎?”





“那倒不是。”遊七搖頭說道:“凌部堂裡面請。”





凌雲翼氣勢洶洶的走進了全楚會館,他剛剛回京,不過幾塊奇怪的石頭,以張居正的性格,他喜歡就收了,根本不會在乎旁人的評價。





凌雲翼走著走著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他疑惑的問道:“全楚會館的門檻都哪裡去了?”





“陛下來了,先生都讓人拆了。”遊七這進了會館之後,才告訴了凌雲翼府上另外有客人,這個客人就是大明皇帝朱翊鈞,沒錯,又到了朱翊鈞固定蹭飯的二十三日,大明皇帝又堂而皇之的到全楚會館蹭飯來了。





“原來如此。”凌雲翼這才知道了其中的原因。





其實凌雲翼想錯了,張居正以前不藏著掖著收禮,是為了表明這個送禮的人,是他庇佑的人,誰敢擅動,要掂量下他張居正的反應,現在朝堂變得清明瞭許多,張居正不必這樣做了,並不是皇帝在府中,所以不方便。





遊七也沒有過多的解釋,凌雲翼是一個很有政治天賦的人,在京逗留數日,就明白了其中的根本原因,不必解釋。





“臣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凌雲翼入門之後,五拜三叩首行大禮覲見。





“愛卿免禮,免禮。”朱翊鈞笑容滿面的說道:“凌部堂一回京,這京城的風都小了幾分,剛才朕還跟先生說到了京中的風力輿論之事,愛卿坐下說話。”





朱翊鈞這是第一次見凌雲翼,這個好殺人的臣子,一點都不兇悍,非常沉穩和內斂,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臣愚鈍。”凌雲翼並不清楚最近京師的風力,他也不知道陛下究竟說的哪些事兒。





張居正便細細解釋了一番,尤其是這些么蛾子事兒,和西土城遷徙富戶之間千絲萬縷之間的關聯,大明遷徙富戶充實京畿,是為了防止他們在地方作威作福,那麼必然要承擔相應的代價,他們在京師必然興風作浪。





萬士和很能打,並沒有落於下風,而且正在穩定的佔領輿論的高地。





萬士和本人的論點,其實非常可靠,稽稅和告緡不應該被定性為聚斂興利,這個定性本身就是問題。





朝廷收稅,天經地義,萬士和與那些搖唇鼓舌之人,打的根本就不是一個賽道。





根據矛盾說的定義,朝廷擁有各種公權,比如說擊退來犯的敵寇、比如調節各個階級的矛盾、比如維繫大明海疆安全、比如保證海貿暢通、比如保證相對公平等等,而要履行這些義務,就必然要擁有對應的權利,而稅收作為朝廷最重要的調節工具,是朝廷利用政治權力進行社會財富分配的重要手段。





在矛盾說這個賽道上,賤儒們真的不是萬士和的對手。





因為只要談論矛盾說,必然繞不開矛盾說的根本,知行合一致良知,矛盾相繼釋萬理。





矛盾說是一門實踐的學問,不是靠一張嘴就能反駁,大明朝廷存在的必要,就必須切實解決矛盾。





“為何不把他們全殺了呢?”凌雲翼思索了片刻,發出了自己的疑問:“陛下,既然知道是姚光啟在背後惹是生非,此等奸詐之徒,為何要留他的性命,將其以蠱惑讖緯鼓譟之罪,抓拿查問,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啊?!”朱翊鈞呆滯了下,看著凌雲翼眨了眨眼,笑著說道:“不愧是凌部堂。”





大明的兵部尚書譚綸已經足夠激進了,有的時候,激進到他自己都知道過於激進,現在來了個更加激進的主兒,凌雲翼已經不是訴諸於武力了,是直接訴諸於物理消滅反對者,這樣一來,就沒有反對者了。





非常的合理,反對派都被消滅了,自然沒有反對的風力輿論了。





這也完全解釋清楚了,為何京師這幫筆桿子,突然不再鼓譟,因為繼續鼓譟真的會死,朱翊鈞、輔臣、廷臣們,還是對下了解不深,這些個筆桿子們,最怕的還是殺頭的刀,他們對凌雲翼的畏懼,已經到了避而不談的地步。





避而不談,只要不談論,他就不存在一樣。





凌雲翼不是思維方式簡單,是這樣做效率最高。





“當初,就應該把他們都遷徙到遼東,充實邊方,而不是充實京畿的。”凌雲翼表達了自己的政治傾向,當初遷徙富戶充實京畿的時候,有兩個選擇,交錢留在京師,朝廷修繕西土城也是花了不少銀子的,而不肯交錢的富戶,一律流放遼東。





沒有一個富戶選擇前往遼東,那是苦寒之地。





凌雲翼認為朝廷這麼做,完全是多此一舉,直接抄家,把人流放到遼東自生自滅,才不會有這樣的麻煩。





“凌部堂所言,深得朕心。”朱翊鈞對凌雲翼說的極為贊同,當初廷議的時候,遷徙遼東,可是他出的主意,可惜最後沒能通過廷議。





張居正聽聞也只能搖頭,俯首說道:“陛下,過猶不及。”





“咦,先生此言差矣。”朱翊鈞則頗為確信的說道:“就是溫和的對待他們,他們就不罵了嗎?而且他們吃得飽,更有力氣罵人了,反正都是捱罵,不如強力一些。”





朱翊鈞的政治傾向更加激進,相比較之下,致力於推動變法、推動新政的張居正,更像是個保守派。





凌雲翼不便反對張居正,但他對陛下的話非常認可,怎麼都是會被捱罵,還不如直接一刀殺了痛快,至於造成的惡劣影響,再處理就是。





哪有那麼多的完美解決辦法,總要有人承受代價。





而且凌雲翼不認為有什麼惡劣的影響,大明根本沒有勢要豪右們造反的舞臺,能造反的只有大明四處分封的親王,以及走投無路的百姓。





這四處分封的親王其實也沒有造反的能力,只不過是機緣巧合,不是建文君朱允炆配合的好,自古以來,哪有藩王造反成功的案例?





因為成祖文皇帝朱棣造反成功,藩王造反,勉強可以算是一股能對朝廷形成實質性威脅的造反勢力。





可問題是,嘉靖皇帝是旁支入大宗,是武宗皇帝絕後入朝為帝,而隆慶皇帝是獨苗,隆慶皇帝也只有兩個,也就是說,大明眼下有資格造反的藩王,只有一個,那就是潞王朱翊鏐。





所以,凌雲翼不認為會有什麼惡劣的影響,頂多捱罵,捱罵又不掉肉。





“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張居正思索了片刻,開始履行自己的職責,作為太傅,他要引導陛下行正道,他要說的是中庸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