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七十七章 朕嫌張四維長得醜





張居正看著楊博笑著說道:“我還學王莽?您這話說的,考成法京師做成了,要推向大明四方之地,我的名聲,不知會變成何等模樣。”





“我也學不了高拱,這位海剛峰迴朝了,恨不得明天就把我給彈劾了,回朝第一天,在文華殿上,先問我這個元輔有沒有僭越神器,要不是我早有防備,準備了起居注,這位海剛峰指不定怎麼看我。”





張居正沒有從個人品德上談自己的德行不會有那一天,他只說考成法一推行,把天下官吏都給得罪了,他僭越神器,那豈不是自尋死路?而且而是朝中有個海瑞,張居正怎麼做高拱?





“那倒也是。”楊博笑著說道:“走了。”





“恭送楊太宰。”張居正作揖,送別了楊博。





楊博出門後,葛守禮在門前等著,扶住了楊博,扶上了轎攆回全晉會館去了。





張居正端著手,對海瑞說道:“楊博是碩德之臣,有些事兒,他也迫於無奈,總歸是大節無損,小節有虧,海總憲,就別盯著看了。”





“比之徐階,貪腐幾何?”海瑞仍然看著楊博的背影說道,這話夾槍帶棒揶揄了一下張居正,張居正是徐階的學生,徐階卻是個大貪官。





張居正也不是很在意的說道:“五十分之一?或許還沒有。”





“那算了。”一聽就這麼點,海瑞失去了追擊楊博的興趣,徐階在松江府一共侵佔田畝二十四萬畝,如果楊博家中只有五千多畝田,作為從一品大員致仕的楊博,倒是顯得格外清廉了。





海瑞並沒有用自己的清廉標準去要求別人的想法,嚴於律己,寬以待人。





張居正沒有坐下,楊博走了,海瑞也要離開全楚會館,他想了想說道:“徐階還田等俞大猷從南京來到了京師,領了薯苗印綬斧鉞,再推行。”





“不急這一時。”海瑞倒是頗為意外,張居正就這麼輕易鬆口了?





“送海總憲。”張居正揮了揮手,遊七在前面領路,帶著海瑞離開了。





世人皆言他張居正是徐階的學生,但是在嘉靖三十三年時候,張居正寫了一首詩,我志在虛寂,苟得非所求,雖居一世間,脫若雲煙浮。





他的志向在這樣的朝局之中,就是虛無寂寂,苟且不是他的追求,沒有塵世追求,活在世上,就可以脫離人間煙火。





張居正寫完這首詩,還給徐階寫了一封信,說徐階是內抱不群,外慾渾跡,而後離開了朝堂,寄情于山水之間,遊山玩水了三年,大明糟糕的現狀,讓張居正又一次的回到了京師。





這一次他就成了世人眼裡眥睚必報張居正了。





張居正回朝後,和徐階更像是政治上的同盟,政治同盟,既不牢不可破,也不堅不可摧。





之前張居正維護徐階,是因為朝中還有一部分的徐黨,但是和張居正同為徐階學生的陸樹聲,已經和張居正形同陌路,那就沒必要再維護徐階了。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就是。





“哎呦,差點給忘記了。”張居正換了一身衣服,拿著鐵鍬,藉著月光,來到了九折橋前,開始收刨甘薯。





他也種了一些,雖然平日裡他很少打理,但是府中的傭奴們,自然精心照料。





張居正這花園,少說有四分地,收了一千二百斤的鮮薯,五折一核算是二百四十斤米。





這個數字和景山、瓊華島是一致的,沒有經過掐尖和高溫退火的甘薯,精心照料,畝產三千斤,乾重六百斤、五石產量,宮裡的宦官們,並沒有像當初糊弄宋仁宗一樣,糊弄小皇帝。





張居正要切實的知道這玩意兒的真實產量,宮裡宦官媚上,他也是怕小皇帝被矇蔽,一旦廣泛推廣,若是收不了這麼多,完全是在戕害百姓。





張居正拍了拍手上的土,笑著說道:“這東西,吃多了胃酸,可是那也得吃多了,救荒絕對好用。”





廷議就像每日的太陽會照常升起一樣,廷臣們魚貫而入,二十七個廷臣今天多了兩個人,張翰和萬士和,他們恭候在文華殿外,等待著廷議的結果。





張居正,在楊博和陸樹聲致仕的奏疏上,在舉薦張翰和萬士和的奏疏上,寫了自己的浮票而後遞給了張宏,張宏送到了皇帝的御案之上。





朱翊鈞看了兩眼,拿起了萬曆之寶,蓋在了四本奏疏之上,下章吏部。





“楊太宰。”朱翊鈞看著楊博開口說道。





“臣在。”楊博趕忙俯首說道。





朱翊鈞看著楊博白髮蒼蒼,滿臉的褶皺,感慨的說道:“謝楊太宰為國奔波多年,回籍閒住路上可用官驛,防止宵小驚擾。”





“臣愧不敢當,臣慚愧,臣叩謝陛下隆恩。”楊博甩了甩袖子,恭敬的跪在地上行禮,略帶一些悲慼的說道。





他的前半生是耀眼的,他的晚年是羞恥的,至少他不忠於自己的內心做事,明知道不對,仍然在做,但終歸是致仕之後,大節無虧。





“臣…告退。”楊博再叩首,這一走,就是永別,這一走,就永遠退出了歷史的舞臺。





楊博站起來的時候,推開了葛守禮要扶他的手,一步一步的退到了門前,又作了一個長揖,才離開了文華殿。





走出文華殿的楊博,面色是極為複雜的,還帶著幾分輕鬆。





能夠全身而退,讓楊博格外的慶幸,人老了,就求一點史書上的名聲,晉黨日後如何作妖,都跟他楊博沒有關係了。





楊博走的時候,朱翊鈞還跟楊博告別,謝楊博這麼多年為國奔波,但是輪到了陸樹聲離開時,小皇帝連開口說話的意思都沒有,任由陸樹聲自己離開。





陸樹聲只好跪地五拜三叩首,而後一步步的退出了文華殿。





張翰和萬士和入殿,三呼萬歲,跪在地上。





“大臣受國家厚恩,當思竭忠報國,洗心滌慮,用心辦事便是,二位明公免禮。”朱翊鈞揮了揮小手,示意張翰和萬士和入座廷議便是。





“兵科給事中張楚城仍劾王崇古養寇自重,弛防徇敵。”張居正拿出了一本奏疏,這是昨天晚上說好的事兒,王崇古回宣大繼續做總督兵務、俞大猷入京領斧鉞,換譚綸總督京營和張四維回朝。





張楚城,荊州府江陵人,和張居正張江陵是同鄉,也是進攻晉黨的急先鋒,張四維輸賄給高拱,風波已經平息,但是張楚城咬著不放,非要彈劾到張四維罷休,才肯終止。





而彈劾王崇古的兩封奏疏,也是由張楚城發動的。





所以李樂根本沒必要怕晉黨,晉黨更害怕張居正的報復。





“臣請陛下明鑑,此事五月的時候,已經廷議過一次了。”王崇古站起來,對著月臺上的小皇帝行禮。





王崇古出爾反爾!





和楊博的灑脫完全不同!





朱翊鈞差點沒忍住自己的笑容,外甥果然只是外甥,哪有自己的官位重要?





遊七昨天晚上通過徐爵,已經把朝中重大人事變動的消息傳到了宮裡,李太后並不覺得張翰和萬士和會強過楊博和陸樹聲,可是楊博真的老了,已經有些不知事,最終同意了人事變動。





王崇古這就是典型的不甘心,這好不容易從宣大來到了京師,以太子少保的身份,總督京營兵務,現在讓他回去,他不肯回去!





朱翊鈞忍住了笑容,說道:“王少保起來說話。”





葛守禮看事情超出了掌控,站起身來說道:“陛下,宣府大同閱視鼎建,消息一出,非議不斷,京中內外震驚不已,馬芳、麻貴等人被罷免,內外皆有代人受過之語,臣懇請陛下明鑑。”





葛守禮作為新黨魁,怎麼可能允許說好的事兒,王崇古不履行呢?直接發動了黨內傾軋,打出了一張內外非議不斷的震驚牌。





海瑞則是站了起來,頗為疑惑的說道:“陛下,臣剛回京,不知前事,馬芳、麻貴只是將領,這鼎建大工,皆由總督督辦,怎麼將領受了罰,殺敵立功的官職被罷免了,這總督卻能置身事外?臣久在鄉野,不知朝廷的規矩,京營茲事體大,但是王少保,繼續領著總督京營的差事,臣以為不宜。”





海瑞打出了一張,我雖然不懂,但是大為震撼,朝廷難道都是這種規矩嗎?打出了一張追擊牌。





戶部尚書王國光頗為感慨的說道:“陛下,這長城鼎建這個窟窿,閱視侍郎吳百朋請命前往宣大閱視,到時候有多少虧空,這筆賬,也要算一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