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夢裡夢外,鎮裡鎮外
翻過山之後只是山。
所以這才是他要回來做夢的原因?
南島想起了當初那些大湖之上的萬千劍光與湖底的千萬柄劍。
卻是莫名的有些好奇,這個叫做草為螢的少年,當年究竟是從怎樣的一個故事裡走出來的。
嚴格地說起來,草為螢不是少年。
自己才是少年。
有害怕的東西,但有時也會被一種莫名的情緒主宰,做出一些激奮的事情的。
才是少年。
草為螢很顯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他只會喝著酒,笑眯眯地看著人間一切。
像是在等待某個故事的到來一般。
那麼那個故事在哪裡呢?
南島托腮想著。
自己的那個故事又在哪裡呢?
只有陳鶴沒有去想什麼故事。
他的故事就是推著小車車四處賣豆腐——或許以前不是的,但是以後肯定是的了。
......
在貪生怕死三人組在夢中大湖飲酒吹風的時候,南衣城頭之上卻滿是凝重的氣氛。
陸小小被城頭的騷動驚醒了,匆匆拿著劍,趴到了城頭之上向下張望著。
夜色之下,無數的黑影正在向著南衣城而來。
他們瘋了嗎?
陸小小如是想著。
自己身為劍修,雖然算不上什麼高大上的修行者,但是終究也是入道境的修士,在下午那場苦戰之中,至今都有些脫力,這還沒到第二日,黃粱那些人便又捲土重來了?
但是那些正在逼近的大軍,沒有留給陸小小太多的思考時間。
她只能重新拔出劍來,神色凝重地倚在城牆邊。
南衣城頭之上無數劍光盤旋著,隨時準備著在大軍越過青山,逼近南衣城的時候,進行第一輪攻擊。
那些歸來的劍宗師兄們踏著劍風站在城頭,一身劍意環繞,出鞘的長劍映照著天穹之上的星光,頗為震撼的遊行在城頭之上。
先前南衣城只有張小魚與幾個劍宗師兄的時候,陸小小還沒有這般震撼的感覺。
然而現在那些劍意浩蕩的劍光多了許多之後,那種震撼才深深地刻在陸小小的心頭。
倘若將來有一日,嶺南劍修也能夠這樣,那將是怎樣一幅畫面?
陸小小不由得在心裡暢想著。
但是這是目前的人間很難想象做到的事情。
人生百年,自然很難往更高更遠的地方而去。
除非是妖族。
嶺南劍修之中也有極少的幾個小道境修行者。
那日也曾應和過梅曲明幾位師兄的襲擊。
但他們都是從幾百年前留下的妖修。
嶺南劍宗需要一個真正的。
天賦卓越的人來破開這種尷尬的局面。
陸小小想到這裡,便沉默了下來。
而後甩了甩頭,甩去了雜念,帶著斗笠執著劍,安靜地站在女牆邊。
當那些大軍絲毫沒有猶豫地向著南衣城衝撞而來的時候,城頭之上那些劍光便飛了出去。
人間似乎有些大雨落下。
落在青山之下,落在大河之畔。
但那不是雨,而是血。
陸小小安靜地看著。
手中的劍握得愈發緊,腹部的那處傷口因為過於緊張,而開始緩緩地滲著血,溫熱的液體在腹部緩緩淌下去。
陸小小深吸了一口氣,又放鬆了一些。
城外那些大軍在倒下一批之後,後面的人又踏著前方的屍體與血水再度向前湧來。
劍光在天上折返一遍,似乎暗淡了一些,或許是那些劍修神海中的元氣沒有先前充沛了,也或許是沾上了許多血色,掩蓋了劍上的光芒。
陸小小並不清楚,她的劍太近,需要等到那些大軍再靠近一些,才能出鞘,離開南衣城。
但那時往往並不能像現在這般了。
因為當黃粱人間大軍能夠推進到城頭之下的時候,那些後方近萬的巫鬼道之人的鬼術也已經準備好了。
會在天空化作屏障,會在大地之上生出巫河,南衣城外會開出許多帶有致幻性與致命性的黑色鬼臉花,甚至還有那些已經死去的,卻又被招魂之術重新從冥河拉回來的人們。
陸小小想起下午時分的那場戰鬥,心中依舊有些毛骨悚然。
當那些位於大軍後方的巫師群頌唱完古老的祭詞。
那些與血河一同流淌的巫河之中,有第三條大河奔湧而來。
無數原本已經死去的黃粱士兵從冥河之中爬了出來,而後更加悍不畏死地向著南衣城出發。
那是南巫之術。
招魂。
陸小小沉默地想著那些祭詞。
魂兮歸來,反故居些。
南衣城又不是你們的故居?
你們回來做什麼?
陸小小很是憤怒地在心裡罵著。
陸小小的劍憤怒地飛了出去。
劍光暗啞,劍意慘淡。
在這場數十萬人的戰爭之中,毫不起眼。
陸小小忍著腹部的疼痛,驅使著自己的劍小心地穿過那些巫術屏障,擦著巫河之水向著某個黃粱士兵刺去。
又拖著許多或許是豆花一樣的東西,在那人身後噴湧而出。
就當它是豆花吧。
陸小小如是想著。反正夜色昏暗。
反正人間膏盲。
反正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藏身在城頭之後的劍修。
有很多的反正,被陸小小默唸著。
神海之中的元氣被不斷地抽離著,驅使著自己的劍穿梭在城外。
不知過了多久。
陸小小的劍回到了身邊,向後退去,在一旁盤膝歇息著,有別的劍修向前而去,頂上了陸小小的位置,繼續阻擊著黃粱大軍前進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