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夢裡夢外,鎮裡鎮外
天上鎮風聲並不大。
但是陳鶴的鼾聲很大。
南島一面喝著酒,一面想著怎麼會有人睡覺鼾聲這麼大?
草為螢似乎知道南島在好奇什麼一般,轉頭看了一眼一旁的花海,輕聲笑著說道:“因為他在裝睡。”
“我沒有!”
有個聲音從花海里傳了出來。
然後又沒了下文,鼾聲繼續。
草為螢很是放肆地笑著。
南島在那裡抱著酒葫蘆很是無語的模樣。
過來許久,陳鶴終於裝不下去了,拿著書從花海里站了起來,卻還是一臉茫然地看向二人說著:“剛剛睡的好香啊,咦,你們怎麼在這裡。”
“......”
南島默然無語。
陳鶴一副剛睡醒的模樣,搖搖晃晃地踩著一地花草,走到了二人身邊,在桃樹下坐了下來。
兩個少年一個青年,便這樣待在安靜的夢中小鎮的大湖邊吹著風。
誰也沒有說什麼。
一直過了很久,陳鶴才頗為猶豫的開口說道:“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什麼不太好?”
草為螢轉頭看著陳鶴說道。
陳鶴嘆息說道:“南衣城都被人圍了,我們卻在這裡面躲著。”
草為螢輕笑著說道:“那要不你出去?”
陳鶴搖著頭,說道:“那還是算了,我只是良心不安,問心有愧,又不是活夠了。”
草為螢笑著沒有再說什麼,轉頭看向南島。
南島愣了一愣,說道:“難道我也還要再說一段這樣的話?”
“我只是在看你什麼時候把我的酒葫蘆還給我。”
“......”
南島拿起酒葫蘆又喝了兩口,還給了草為螢。
“那你怎麼也在這裡躲著?”南島看著草為螢說道。
草為螢喝著酒,笑眯眯地看著湖水說道:“因為我是真的貪生怕死。”
南島自然不信。
“我當初殺了花無喜之後,都快死了,你都能讓我活過來,連叢刃宗主都做不到的事,你能做到,我不信。”
草為螢笑著說道:“我以為你不記得了。”
南島輕聲說道:“我當然記得。甚至耳朵疼的事我都記得,只不過畢竟大恩在前,不想讓你愧疚而已。”
“......”草為螢很是心虛地喝著酒。
“不過我確實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我當初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會要死了?”南島看著草為螢問道。
草為螢輕聲笑著,說道:“這是一個沒法回答的問題。”
“為什麼?”
“因為你知道答案的時候,就是你要死的時候。”
南島沉默了少許,說道:“那還是算了,你可千萬得守口如瓶,打死也不要說。”
草為螢不住地輕笑著,說道:“那是自然。”
三人吹著暮春的風,在湖邊安靜地坐著,酒葫蘆傳來傳去,也不見喝完。
南島醉意有些上頭,從身後解下桃花劍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陳鶴有些不解的看著他,說道:“你要做什麼?”
南島握著劍撐著傘,一指那條藏在大霧裡的石道。
“我要去那邊看看。”
南島與草為螢已經很久沒有提及過大湖之中的那條石道了。
三人看向那一邊。
草為螢沒有再笑了,握著酒葫蘆,平靜地看著那邊,緩緩說道:“那邊什麼也沒有。”
南島臉上有著醉意,很是固執的說道:“那我還是要去看看。”
陳鶴嘆息了一聲,站了起來,勾著南島的肩膀說道:“我陪你去吧。”
草為螢平靜地坐在湖畔,沒有去看二人,只是喝著酒,緩緩說道:“那如果你們在那裡見到了一個揹著劍的草為螢,記得不要告訴他這邊的故事。”
南島愣了愣,看著草為螢說道:“為什麼?”
草為螢喝著酒,輕聲說道:“因為夢要一場一場地去做,你想一下,如果你突然一夢之間,將整個生命的過程看了一遍,那麼活在人間,得是一件多麼無趣的事情。”
南島沉默著,又坐了下來,似乎是被草為螢的話嚇到了,又似乎是被大湖之中吹來的風吹著,酒醒了一些了。
重新把桃花劍背在了身後,說道:“那還是算了,我怕我會說漏嘴。”
陳鶴站在桃樹下,有些茫然。
所以是去還是不去?
想了許久,又坐了下來,看著草為螢說道:“原來那邊還有鎮子?”
草為螢轉頭看向那邊,輕聲說道:“有,而且有很多,只不過有些不叫做老狗鎮,可能叫老貓鎮,可能叫老鴨鎮。”
“也有可能叫磨劍崖,或者南衣城。”
南島與陳鶴怔怔地看著草為螢。
他們從來沒有聽草為螢說過這些東西。
草為螢卻只是平靜地繼續說著:“因為一切都只是夢中人間而已,這裡便是最後一個夢境。”
南島沉默了少許,看向草為螢說道:“那是什麼時候開始的第一個夢?”
草為螢握著酒葫蘆,歪頭撐著另一隻手,說道:“我不記得了。可能是從大漠回來之後,可能是從東海四十九萬裡回來之後。”
草為螢很是認真的在想著,而後笑了笑,說道:“其實那些夢沒什麼好看的,不過是曾經見過的一個又一個小鎮子而已,人間的很多故事,其實我都沒有參與過,只是在忙忙碌碌地翻著山,而後回來開始做夢。”
南島沒有再問翻山之後遇見了什麼。
當初草為螢便與他說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