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9第 94 章 報復

 陸緒章沒理會這一茬,卻是想起那天在頤和園的事,問起來。

 孟硯青:“那自然是我了,其實我還拿到一張照片,回頭給你看。”

 陸緒章:“照片?”

 孟硯青便和他說起當時拍照的事:“正好那張照片,有你也有我。”

 陸緒章笑道:“好,回來給我看。”

 這麼說著,兩個人都換好外套,攜手出門去,誰知道剛走到大門前,就見兒子和寧碧梧一起過來了。

 陸緒章頓時皺眉。

 寧碧梧也是一段沒見孟硯青,見了自然喜歡得很,歡快地撲過來,小姨長小姨短的。

 陸亭笈看到母親穿戴體面,又化了妝,便笑道:“母親這樣真好看!”

 孟硯青笑挽著兒子的手:“怎麼這會兒回來了?不是過去你祖父那裡嗎?”

 陸亭笈:“祖父說,今天父親回來了,讓我先回來,我什麼都沒說,就溜這裡來了。”

 一時瞥了眼寧碧梧:“正好遇到她,就帶來了。”

 寧碧梧聽了,頓時很乖的樣子,抿唇很淑女地笑,又對著陸緒章喊叔叔。

 陸緒章面上掛了笑,敷衍地頷首。

 本以為今晚是他和孟硯青來一個浪漫晚餐,誰知道一出門就遇到一百瓦的電燈泡,而且是一口氣兩盞。

 陸亭笈好奇:“父親,母親,你們這是要出門嗎?”

 孟硯青:“對,我們打算出去吃飯,你吃飯了嗎?”

 陸亭笈:“還沒呢,那我也一起去!”

 寧碧梧眼睛都亮了:“那我也去。”

 陸緒章面上沒什麼表情,只是淡淡地道:“去就去,不過亭笈,你一天到晚毛毛躁躁的,沒個正形,趕緊回去換身衣服吧。”

 陸亭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運動衣:“這不挺好的嗎?”

 孟硯青拉著兒子的手:“是挺好的,這樣一看就年輕充滿活力——”

 說完,她對陸緒章道:“你眼光過時了。”

 陸緒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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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進入中餐部餐廳後,陸緒章意識到了什麼。

 這可真是巧了,孟硯青往日熟悉的好幾個服務員都在,李明娟幾個也在那邊負責收拾桌椅並隨時整理灑掃的工作。

 她們現在沒了外事服務員的編制,又吃了處分,目前只負責藍褂的灑掃工作,

 陸緒章帶著兒子和孟硯青過去的時候,自然早有服務員笑著迎過來。

 迎過來的正是秦彩娣。

 秦彩娣乍看到陸緒章,有些羞愧,畢竟她現在只是藍領,有點沒臉見人,突然見到旁邊的孟硯青,一時怔住,差點反應不過來。

 陸緒章彷彿沒看到一樣,便徑自帶著孟硯青母子往裡走,並落座。

 很快拿到菜單,他看了眼後,便直接遞給了孟硯青,讓孟硯青點菜。

 孟硯青也沒客氣,一口氣點了好幾個菜,之後又和陸亭笈寧碧梧商量。

 陸亭笈和寧碧梧研究了一番,也沒客氣,於是兩個人又添了兩道菜。

 最後點差不多了,才想起來陸緒章,孟硯青笑問:“想吃什麼?”

 陸緒章慢條斯理品著紅茶,淡聲道:“我現在已經認清了,我的地位是我們幾個人中最低的,你們點了就行了,不用管我。”

 孟硯青便笑:“隨你。”

 幾個人這麼說著話時,孟硯青跟隨“陸同志”過來吃飯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後面操作間。

 “陸同志還親自把菜單遞給孟硯青,讓孟硯青點菜!陸同志對她可真客氣!”

 “旁邊坐著的好像是陸同志的兒子,我看孟硯青和陸同志兒子特別熟,兩個人還拉著手,一看就關係特好!”

 “以前大傢伙都說孟硯青攀附陸家,沒想到

人家根本是親戚!”

 旁邊便有熟悉孟硯青的服務員笑道:“這一看就是多少年的親戚,熟得很,但是人家硯青平時可沒拿這個說事,凡事都是靠著自己,一點沒見走後門,以前她在這裡工作,也沒見因為這個得什麼好處。後來她承包了東櫃檯,人家那也是憑著自己真本事啊,咱們都是能看得著的!”

 大家聽著,紛紛嘆息:“說得是……誰想到她背景這麼大呢,我還以為這都是吹的呢。”

 只是如今孟硯青那身份不一樣了,陸同志帶著來的,大家肯定得尊著敬著,正經當客人好好服務。

 這麼說著,就有人看向李明娟和秦彩娣,很快其他人明白了。

 旁邊領班便吩咐,讓李明娟負責上菜。

 李明娟是萬萬沒想到,孟硯青離開了首都飯店後,竟然還被陸緒章帶著來吃飯了。

 李明娟自然不願意。

 她以前瞧不上孟硯青,覺得她是藍褂出身,後來孟硯青越來越能耐,但是她覺得自己有背景有身份,和孟硯青不一樣,還是瞧不起孟硯青。

 結果現在可倒好,自己當不成外事服務員,被處分了,她卻成了座上客,承包了東邊櫃檯,不知道掙了多少錢,如今更是被陸同志那種身份的人陪著來用餐。

 李明娟受不了這個氣,她咬牙:“要去你們去,我不去。”

 領班見此,很不客氣:“怎麼,這麼嬌氣,上個菜都不行?”

 她們這麼說著時,旁邊的秦彩娣卻咬著唇道:“我去上。”

 她這一說,大家都看向她。

 其實大家多少明白,秦彩娣暗暗喜歡陸同志,她看陸同志的眼神,她平時提起陸同志的語氣,大家都知道。

 現在她竟然主動這麼說,大家也就隨她。

 秦彩娣便端了菜過去,走到了陸緒章孟硯青那一桌。

 第一道是麵點,豆沙小雞。

 秦彩娣放到了桌上,之後恭敬地道:“陸同志,要添茶嗎?”

 陸緒章眼皮都沒抬:“不用。”

 秦彩娣微咬唇,退後,不過卻沒走遠,就站在旁邊不起眼的位置。

 她安靜地站在那裡,候著。

 她和陸緒章打過幾次交道,陸緒章幫襯過她兩次,她覺得陸緒章應該記得她。

 私心裡,她希望陸緒章注意到她。

 陸緒章卻在這個時候,抬頭。

 秦彩娣心裡一動。

 誰知道就見陸緒章用鑷子取了那豆沙小雞,放到了孟硯青面前:“趁熱吃吧,不然涼了味道就不對了。”

 秦彩娣遠遠看著這情景,心裡便開始恍惚。

 她突然想起那一天午後,陸緒章穿著休閒襯衫和運動衣,就那麼閒散地坐在陽光下,等著後廚的菜。

 他是打包了帶回去的,他還要了珍珠湯。

 當時她也曾經疑惑過,珍珠湯是甜口的,一般女人才喜歡吃,陸同志怎麼會特意要這個。

 不過她沒細想,她只陶醉於那個男人溫潤一笑的風情,她只沉迷於那個男人背影間的灑脫。

 她完全沒意識到,在自己看來高不可攀的男人,其實在另一個女人面前可能是殷勤溫柔的。

 原來在這個男人的背後竟然藏著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竟然使喚陸緒章這樣的男人去給她點菜,拿菜。

 這個世上怎麼存在這樣的女人。

 而這個女人怎麼竟然是孟硯青?

 這是一件讓人完全無法承認的事實,比割心還難受的事實!

 如果陸緒章身後的那個女人是一個高貴典雅出身良好,是各方面足以和陸緒章匹配的,她只能認了,自愧不如。

 但是孟硯青——

 她是很優秀,但距離自己太近了。

 因為距離自己近,以至於秦彩娣有一種錯覺,為什麼不可以是自己?

 如果自己更優秀一些,是不是那個站在陸緒章身邊的女人就是自己了?

 這個想法讓她的心顫抖,顫抖到痛苦。

 秦彩娣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僵硬地回去了後廚。

 而就在餐桌上,陸緒章的視線落在剛上來的這道菜上,這道菜有一個浪漫的名字,叫做春雷乍響,是把雞湯熬成濃汁,用蝦仁西紅柿爆火略過,加了雞湯來勾芡,之後再用油炸鍋巴,在那油炸鍋巴的滋滋聲中,趁熱澆上雞汁番茄蝦仁,這道做時聲爆輕雷,做出來花團錦簇,所以才叫做“春雷乍響”,春雷響過後,自有一番春意盎然。

 陸緒章望著孟硯青,給了兩個字點評:“難得。”

 孟硯青眸中含笑看過去。

 視線交融間,她道:“所以我也不是那沒良心的,是吧?”

 陸緒章唇邊浮現笑意:“還好。”

 旁邊陸亭笈不懂父母的啞謎:“這道菜怎麼了?”

 陸緒章一眼掃過去,沒什麼情緒地道:“吃你的吧,沒人搭理你。”

 誰能想到,自己親兒子,有一天竟然成了一百度的電燈泡。

 陸亭笈低聲嘟噥:“我就問問嘛!”

 一時卻是想著,這也幸好媽還是親媽,要是父親給自己找個後媽,那更得把自己踢牆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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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飯準備回去的時候,天已經不早了,外面下起了零星小雨。

 首都飯店有一次性的雨傘,服務員早給準備好了,體貼地送上來。

 送過來傘的服務員,遞給孟硯青傘的時候,眼睛顫了下,她看著她,顯然有話說。

 孟硯青想了想,她叫田景瑩,平時是一個不怎麼起眼的姑娘。

 孟硯青見此,便對寧碧梧和陸亭笈道:“我和朋友有些話想說,正好外面下雨,你們等等吧。”

 陸亭笈和寧碧梧自然沒得說。

 孟硯青便道:“東邊展廳有些畫,都是當代名家作品,緒章,你陪著亭笈過去看看,給他講講。”

 陸緒章其實看到田景瑩那眼神就已經猜到了,當下沒多問,帶著陸亭笈過去展廳了。

 待到陸緒章和孩子走了後,孟硯青便徑自帶著田景瑩過去一旁偏廳,那裡有個小陽臺,一般很少有人過來,很清靜。

 孟硯青這才看向那田景瑩。

 田景瑩很瘦,瘦得眼眶凹進去,凸顯得鼻子很突兀,她咬著唇,明顯忐忑不安。

 孟硯青開口:“你有話想對我說,是不是?”

 田景瑩聲音嘶啞:“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說著,她突然跪在了地上:“我對不起你,那個人其實是我,但我不敢站出來說,我看到她們都說你了,她們說得很難聽,我心裡也難受,但我就是不敢承認那是我,我害怕,她們說的那些話我不知道怎麼接受,我——”

 她顫聲道:“對不起,我一直躲在角落裡不敢出聲。”

 孟硯青:“你並沒有對不起我,做錯事的是那些造謠傳謠的人,和你無關。”

 田景瑩道:“可是如果我站出來澄清,那你就不會遭罪了,你是代我受過,我不敢說!”

 孟硯青笑了笑:“你如果能站出來,那是勇氣,你沒有站出來,只是不夠有勇氣而已,沒有足夠的勇氣,這也不是什麼過錯。”

 田景瑩眼淚便毫無徵兆地落下來,她仰起臉,看著孟硯青:“你不怪我是嗎,你沒生我氣,可是我確實對不起你,我才是那個被他糟蹋的人……我,我……”

 她哭得不能自已。

 孟硯青便扶起她:“你先起來。”

 她將田景瑩扶起來後,才道:“不要用糟蹋這個詞,其實事情並沒有那麼嚴重,他只是一條狗,你被狗咬了一口而已,這並沒什麼。”

 田景瑩咬著唇哭:“可我就是被他糟蹋了,我這輩子已經完了,我不知道以後我該怎麼辦!”

 孟硯青掏出手帕來,遞給田景瑩:“你先擦擦眼淚,我們好好說話。”

田景瑩接過來擦眼淚。

 孟硯青耐心地等著她情緒逐漸穩定下來。

 之後,她才道:“你現在正處於你的情緒之中,我並不願意說一些大道理來開解你,你也聽不進去,不過我還是想說,這件事並沒有你想得那麼重要。如果在一個很小的範疇內去看待這件事,彷彿這是天大的事情,你這輩子都將為此付出代價,但當你把眼光放得更高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