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意 作品

74 難眠

主僕倆正念叨著,就聽窗外傳來小丫鬟們的驚呼聲,“下雪了,下雪了。”

老夫人更睡不著了,起身就要去推窗戶,好險被崔嬤嬤一把攔住了。崔嬤嬤就著窗戶縫往外看了一眼,果然又下雪了,鵝毛大的雪片從天上落下來,不一會兒地面就白了。

老夫人重新坐回床上,此時更惆悵了,“這老天爺,不讓人活命了。”

“您別操心這些了,賑災的事情有朝廷的大人們處理呢。”

“我就是個行將就木的老婆子,我就是想管,我也管不過來啊。唉,我就是心疼大郎,這麼冷的天,還回不得家,可別在外邊凍著了。”

“有太子殿下關照,侯爺不會出事的。”

主僕倆嘀嘀咕咕,直到一更的梆子都響了,老夫人才有了睡意。

崔嬤嬤又陪了一會兒,看老夫人睡熟了,這才走了出來。

雙鯉攙扶著她,崔嬤嬤慢慢的往外挪。

她年紀也不小了,比老夫人還大幾歲呢。

崔嬤嬤一輩子無兒無女,就專心照顧著老夫人,老夫人之前想將她送到莊子上榮養,是崔嬤嬤說,在老夫人身邊習慣了,一天見不著就心慌的很,所以老夫人又將她留在了身邊。

但到底是有了春秋,如今胳膊腿都不大聽使喚了。熬個夜更是憔悴的很,眼底下一層青黑,怕是歇上兩天都緩不過來。

兩人相攜往崔嬤嬤房裡去,崔嬤嬤路上絮叨著,“前幾天那場雪還沒化完,今天又開始下,那些來京城送賬冊的管家都耽擱到半路上了。即便能在年前趕到京城,怕是也趕不及回家過年了。今年啊,年夜飯得多置辦上幾桌了。”

雙鯉說,“還是您考慮的周到,您若不說這些,我都把這事兒忘乾淨了。”

“你這丫頭啊,我還不知道你?你是內秀。嘴上不說,其實心裡什麼都考量到了。老夫人讓你這段時日多陪著我,什麼意思你明白麼?”

雙鯉頷首,崔嬤嬤就拍拍她的手道,“我年老了,老夫人也精力不濟,後宅的這些事情雖說大部分都交給二夫人和三夫人了,可總要留一雙眼睛盯著。你這丫頭啊,好好學,以後侯爺成了親,老夫人該是會把你送到侯夫人跟前陪著,你的前程在後邊哩。”

雙鯉聞言點點頭,思緒卻忍不住飄到昨天。

她睫毛翕動的厲害,眸中閃過許多情緒,可最終又都歸於死寂。

侯爺安排的事情,她是指定要做好的。

侯夫人身邊的人麼?這也是個好差事,只不知道未來的侯夫人到底是誰。

可不管是誰,侯爺和桑家姑娘應該都是沒緣分的……

*

再說回三房。

周寶璐自從得知桑擰月大上午搬出去後,心情就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她本就聰明,加之在桑擰月身上用足了心思,通過桑擰月的一些行為,她很能揣測出桑擰月的所作所為究竟是為什麼。

也因此,她就想到,桑擰月此番出府,八成是避出去的。

可她躲避的又是誰?

若她所料不差,昨天的事兒肯定是成了。只是受益的肯定不是肅親王,那最後到底是誰摘了桃子?

昨天二哥和沈廷瀾都在老夫人身邊陪著,不會使他們,那就只剩下大哥沈廷鈞。

可大哥昨日送了太子離府後,就一直沒回來。直到今天晚飯之前,才派了成林過來傳話說,在太子府中商議要事,這兩天都回不了家。

大哥有不在場的證據,不會是大哥。可既然桑擰月離開了武安侯府,那她要避諱的那個人,指定就是這府裡的人。

周寶璐也不由想到了侯府的那些清客、侍衛、遠親,更甚者是下僕。

她心中高興,覺得折辱了桑擰月;可計謀不成,肅親王沒有得益,承諾給她的好處就不會兌現,爹爹進京的事情就要再等一等。

換句話說,她這麼些日子的忙碌都是白折騰一場都。

且經過此事,桑擰月應該比以往更加警醒。下次再想算計她,怕是沒這麼容易了。

要是能找到桑擰月的女幹夫就好了,還可以拿此事來威脅她。不然沒人證沒物證,她憑白把此事說出去,不僅沒人相信她,反倒要汙衊她敗壞表妹名聲。

周寶璐挫敗又懊惱,私下裡暗暗惱怒那個壞她好事的人。

“可別讓我知道究竟是誰,不然……”

“你在唸唸叨叨些什麼?”

周寶璐被嚇了一跳,猛一回神,就見沈廷瀾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而她剛才的呢喃碎語,他也不知道聽到耳裡多少。

周寶璐心慌意亂,眼睛閃爍躲避,就是不敢和沈廷瀾對視上。

她磕磕巴巴問,“夫,夫君,你什麼時候過來的?對,對了,你剛才問我什麼?”

沈廷瀾面色複雜的看著周寶璐,眸中情緒晦澀難言。

今天下午他貼身的小廝,終於完成了他之前交付的事情。將之前府裡所有有關桑擰月的流言蜚語都查了個清楚明白。

甚至就連這些流言冒出來的源頭都找著了。

而不管是說桑擰月不守婦道、水性楊花,亦或是說施行舟與桑擰月去世的夫婿容貌肖似的,這些流言竟都是從三房這邊傳出去的。

周寶璐是傻麼?

還是她把武安侯府的人都當成傻子?

整個武安侯府中,唯有她和她身邊的丫鬟,見過桑擰月的夫婿。不管是定準她這個嫌疑人,再去尋找證據,亦或是循著線索一點點往上揪扯,都會很容易就發現,這些謠言的最終源頭都是三房。

是周寶璐。

可是為什麼呢?

她和桑表妹究竟是有多大仇多大怨?

話又說回來,既然傳出這種殺人誅心的謠言,肯定是恨不能對方去死的。可既怨恨到這個程度,當初又何必處心積慮將桑表妹接到府裡來?

沈廷瀾發覺,自己是越來越不懂自己的夫人了。

亦或者,他從來就沒看懂過她。

他甚至懷疑,他熟悉的那個周寶璐,根本就是她表現出來,專門給他看的。

是這樣麼?

她的心思當真這麼齷齪?

她的算計當真這麼狠毒?

她的隱藏當真這麼深麼?

沈廷瀾已經不敢再直視自己的枕邊人,但這總歸是他忤逆了母親,執意取進門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