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痕 作品

第27章 守夜

    話說到此,席間又有人問:“你們先前並沒有在廟中看見他們嗎?”

    沈父擺擺手,示意他們繼續往下聽,卻是他們也覺得異常詭譎,於是回到廟中搜尋一圈,卻在泥塑的佛像後面,找到了些許有人停駐的痕跡。原來他們前一夜進來的慌亂,並未仔細觀察四周,那黑衣一群人早他們進來躲雨,他們卻是後來的。

    沈父頓了頓,撫著鬍鬚道:“你們都以為這不過尋常人事,其時我也是這樣想的,後來又過兩年,我又在那廟中遇到那黑衣人,同樣領著一群人在廟中,我隨從奴僕卻都不敢進去了,你們道為何?”

    對著眾人疑惑,沈父哈哈笑起來,道:“你們當聽過,邊南有一秘技,名曰趕屍。”

    最後兩字落下,席中人大多打個冷顫,酒醒一半。

    沈清軒真沒想到大年三十會聊起這些,愣了一下,道:“我這也有個故事。卻是從書中看來的,只是今夜談起來晦氣,就不說了。”

    這眾人酒性正酣,又兼席中男子都自詡膽大,覺得這些故事分外刺激,哪裡肯願意,一個個都吆喝著讓他說。

    沈清軒無法,端了酒道:“也罷,壞了喜樂我先自罰一杯,”飲了酒,沈清軒捻起一顆花生蘸,道:“我講的,便是這與花生有關的故事。”

    那卻又是另一個朝代了,其時天下大亂,叛賊流匪四起,戰亂不斷。當時東邊有一鄉村,村中常種花生,收了花生上來炒熟販賣,或者加工做了花生蘸,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村中也是人人和善,互相幫攜,左右鄰里格外親愛。卻不料一晚突有流匪闖村,劫了村中一名孩童,揚言要他們用百兩銀子來贖。那兒童本是村中一普通人家的孩子,哪裡又有白銀百兩,只好四處討借,原以為鄰友都是善人,必能幫忙,卻不料村中無一人肯出毫釐。只因是流匪綁走,若是湊了銀兩,只怕是增了匪徒惡性,下回還來綁。所以家家戶戶,分文不給。轉眼三天期限過去,那人的娘子自從知道孩子被綁就心神恍惚,滴水不進,打水時失足滑入井中溺死,久病的爹孃也急怒攻心,一夕嚥氣。囊中毫釐無有,家中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男人驟然恨了這村中鄰里。當夜拿起柴刀,一家一戶進去,一家一戶滅絕。而後他自己亦自絕。

    那種花生的村落,第二年花生熟了,收花生的商販牽了驢車前來,卻見滿村無一絲人氣,而地裡花生有些已經爆出地面。那花生小販下了地,挖了兩顆花生打開,卻唬的手一抖,倉皇逃命。只因那花生顆顆裂開,內裡紅衣同樣爆裂,露出裡面人臉的花生仁。

    那一年那一村的花生地,顆顆人臉,或老或幼,眉目栩栩如生。

    沈清軒講完故事,見那眾人或呆或滯的瞅著席上花生蘸,面露惡寒,無奈自罰三杯。沈老爺心裡也覺不適,喝了杯熱酒,看向沈清軒,沈清軒正眉目含笑,眼神卻疏淡的觀察席中人的神態,將那些人的反應一一攬入眼底,細細琢磨。他關注的極為認真,並未注意到父親的注視。沈老爺看著他,也不知為何,心中乍地升起一種陌生感,彷彿兒子一夕長大,有種相近卻遠的感覺。

    這種感覺並不好,沈老爺搖了搖頭,將它摒除腦海。端了花生蘸,笑呵呵的送到眾人面前,說:“都來嚐嚐莫要客氣,這可不是人臉花生。”惹得眾人一邊惡寒著,一邊又發笑。

    其餘人並無沈家父子的口才,所行之地,所閱之書,自然也比不上他們,隨後又說了幾個故事,都帶了些旖旎之氣,脂粉之香,大多是才子佳人軼事,也摻了些狐仙精鬼的傳說,到都是喜樂的結局。眾人都一一說完了,席中唯獨伊墨未說,於是目光都停在他身上,等他也說出個故事來。

    伊墨放下酒盅,先想了想,而後道:“我也無甚故事可說,不如續說前一個罷。”

    席中人都覺有趣,但凡故事,說完了便完了,哪裡還有續說的道理,既然他這麼說了,想必也可聽聽。於是都起鬨,讓他續了前面那個狐女報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