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傾 作品

笑聲

    言君玉本來是每天早起去宮中校場練武的,雖然武將封了王爺之後閒散度日是常態,但他反而給自己找了事做,去衛戍軍裡選了幾個好苗子,天天教習他們兵法,往來不便,宮門也闖了不少。

    校場一修,難題全解開了,言君玉練武方便不說,文華堂是天子日常起臥居處,直接把衛戍軍那幾個少年召進來在這演習兵法,也是明政鹽順,算是天子召見。頓時就有人趨炎附勢,私底下說什麼天子門生,沐鳳駒是文,這幾個是武門生。

    其實壓根是比不了的,和西戎的戰事一平,武將的地位就一落千丈,沐鳳駒狀元出身,御前行走,前程似錦,滿朝的年輕人都難望其項背,言君玉也認真訓誡過那幾個少年,叫他們不要爭閒鬥氣,沒有仗打的將軍才是好將軍。

    但不等朝中人弄明白這裡面的高低深淺,又是一道聖旨下來,言將軍半年內第三次封賞,從驃騎將軍封到了江南王,再封太子少保,位列三少之一。

    其實言君玉當時是想弄個敖霽他們在東宮那樣的武職,好方便出宮的,容皓當初幾次闖宮門就為這個,敖霽和羽燕然供職的鷹犬處和上駟院都是可以隨意進出宮門的。還正經寫了封奏章遞上去,結果第二天聖旨就下來了。

    大周舊例,三公掛空,葉太傅告老還鄉之後,東宮三師也成了空銜,反而是言君玉位列東宮三少,真有了點位高權重的意思。

    這聖旨一出,雲嵐都有點心驚。言君玉自己倒不怎麼覺得,權力於他,也不過世間萬種兵器中的其中一種,百兵之王的槍都用得如臂指使,他是要和蕭景衍並肩的人,有什麼不敢的呢?

    連時時收到的封賞他也很淡然,他從不信什麼盛寵亡國那套,學兵法的人,誰不知道安史之亂的起因呢,只是愛惜物力,他生日時蕭景衍送他的山海圖,是仿當年秦皇所造,青銅為山,碧璽為海,只是水銀的河流改成了流水,鋪滿整座樓閣,整個大周天下都在一座宮殿中。

    喜歡到了極致,所以想把一切都給他,連昏君的心思都懂了,恨不能拿天下來配他,怪不得雲嵐害怕。連言君玉自己看到山海圖之後,也有些猶豫,問說:“封王不是賞過了嗎,一賞再賞也不好。”

    竟然輪到小言來教他做明君,實在好笑。

    “那是君王的賞賜,這是我送給小言的。”

    其實言君玉知道他是要震嚇宗室,如今最大的事是立嗣,皇室的宗親也不容易,本來是催著蕭景衍早日選秀選妃,皇嗣為大。結果蕭景衍要從宗室中過繼,他們又嚇得不行,又覺得蕭景衍年輕了,一個個痛陳利弊,說哪有這樣的道理,天子這樣的年紀,就想起過繼了。

    明面上只說是追思已故的太子妃,潛邸情深,還追封了皇后,事實如何,大家心中都清楚。蕭景衍這點像極明懿皇后,心性高潔,一點妥協也不願意,他不想進後宮,誰也勉強他不來。

    也好,給剛結束大戰的朝堂一點事做,為了立儲的事整天吵得沸反盈天。

    言君玉只管做自己的事。

    夏日炎長,他睡個午覺起來,想起還有些兵器放在沉香亭水榭裡沒收回來,是早上他帶著幾個衛戍軍的少年演練沙場對決時用的。過去收時,只看見水榭邊一樹白色紫薇開得正好,狀元郎沐鳳駒,正在水榭中好奇地看著言君玉落在那的刀劍,神色十分好奇,見他過來,又連忙正色端站,叫了句“王爺”。

    言君玉對這種作派簡直太熟悉了。

    都說他像小狗,容皓像貓,他們江南文人好像都這樣,說傲氣也不盡然,更像是驕矜,再好奇也要端著,你一主動他們反而跑了,非得等他們自己主動問上來還差不多。

    但言君玉從來是直來直往。見狀元郎似乎要走,但又有點留戀那刀劍,笑著上前,拿起刀來,挽個刀花。

    世人只知道劍最輕巧漂亮,其實從賀綺羅用賀家的陌刀改良了短刀後,言君玉才知道刀原來也有那麼多耍法。他一手握刀,一手虛握著盾。一劈一砍,閃轉騰挪,十分精彩,沐鳳駒也忍不住盯著看。

    “這是靖北的盾刀陣,”他笑著解釋:“是專門訓練步兵對付戰馬的。”

    沐鳳駒到底是少年心性,見了他舞刀身法這樣漂亮,忍不住問道:“那盾在哪呢?

    “盾還留在邊疆呢,燕北用牛皮,安南用藤甲,都是好盾,能避水火,上了百年仍然一樣結實。盾比人長久,也比人金貴。”

    “那你的兵器是什麼?”

    “是一杆長/槍。學自鍾毅海老將軍,後來敖將軍教了我半招,又在東宮悟到半招,完善了這槍法。”言君玉說話間。

    “你不練嗎?”

    “兵者兇器,太平之世,不起刀兵。”言君玉朝他笑:“這是殺人的行當,還是不要隨便演練的好。”

    沐鳳駒才知道他剛剛耍的那刀應該也是花架子,給自己看的,想必真正的盾刀陣的殺招也沒亮出來,不由得有點氣餒,眼睛仍盯著那杆長/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