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傾 作品

幽州

    字不是什麼好字,但勝在氣勢驚人,詞中說氣吞萬里如虎,不過如此。但東宮從來是潛龍,連那位出自葉家的謀主,也是狡黠如狐,不是這種氣質。

    敖仲並不知道言君玉是從哪偷的師,學到這樣行事。他打量言君玉,言君玉也一直在觀察他,老將軍眉眼間和敖霽有七分相似,只是風霜之色太多,鬢邊也有了銀白色,看到神態最後並未放鬆,反而鎖緊眉頭,嘆了一口氣道:“果然是幽州。”

    “什麼幽州?”褚文睿忍不住問道。他是敖仲軍師,向來自詡足智多謀,但在真正的兵法大勢上,格局卻略遜一籌。

    “蒙蒼南下增兵不過是個幌子,他真正的目標,從來都是幽州!”言君玉到底少年意氣,忍不住語氣激動地答道。西戎大舉進攻不到一個月,但沒人能猜到,這其實是他整整一年的成績。一次次推演蒙蒼的兵法,不厭其煩,連衛孺都被他氣翻兩次,見到什麼就學什麼,容皓、鍾毅海、洛衡……連太子殿下的棋路也竭力窺探,最後終於在葉璇璣那裡得以補全。

    如同葉璇璣當年一步棋破解整個局勢,西戎進兵的關鍵,就是幽州。

    “怎麼可能是幽州?幽州牧可是最擅長防守的……”褚文睿仍然不敢相信。

    “幽州牧和敖將軍一樣師從前燕北王,但他出身儒將,少了一成血性。而且幽州處於燕北和靖北雙重的保護中,雖然前線打得火熱,但真正滅頂的危機其實面對得少。幽燕如同連環,守望相助,蒙蒼一定會從咽喉處下手。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以天擊地,是萬無一失。如果是敖將軍守幽州還有生機,但幽州牧膽怯,不敢主動出擊,一定死路一條。”

    “那現在傳信幽州,能否來得及?”褚文睿問出來,又被自己否定,苦笑道:“是了,察雲朔用兵如神,氣貫長虹,就算知曉了謀劃也無法挽救。幽燕的兵力都已經被牽制了,無人可以支援幽州,調動中反而會露出破綻。就算我們安南軍現在支援,也趕不到了,何況聖上也不會准許……”

    他最終囿於格局,沒想到那個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言君玉剛剛進帳時說的,從一開始,就讓敖仲守幽州,南疆那場仗給別人去打。除此之外,沒有什麼能救幽州。

    而且戰場上局勢瞬息萬變,言君玉現在點破幽州,也不過是佔了一時的上風而已,如同在洶湧河流中扔下一個沙袋,轉瞬就被沖走,一點優勢也建立不起來。打仗,是要日積月累,一個個小戰役,一次次正確的決定,建立起巨大的優勢。

    這是察雲朔過去十年在做的事。

    就算慶德帝此刻一反常態,召集安南軍北上支援,同時安南軍有如神助,日行一千夜行八百,趕到幽州,察雲朔也大可以讓蒙蒼調轉勢頭,繞過幽州,他自己從靖北往上,將安南軍合圍在幽州城外,以逸待勞。如果幽州牧出城救援,那又有別的招數對付他。

    當然敖仲也可以及時反應,不進幽州,在幽州往東的墜龍澗駐紮,五十里,足夠守望相助,那察雲朔也許進攻幽州,也許佯攻幽州,在路上設伏,或者索性主動出擊,利用西戎騎兵的靈活,先打一場消耗安南軍兵力。那麼敖仲也可以整肅三軍,作出要支援的樣子,同時大派斥候,讓察雲朔疑心被窺破來意,不敢輕易設伏……

    一場棋局,動輒上百步,每一步都至關重要。獻個妙計就水淹三軍,那是話本中的故事,哄小孩玩而已。想要贏,只能紮紮實實,大軍駐紮,主將帶著謀士,麾下強兵猛將,結結實實打上半年,這才能改變一點戰局。

    “文睿,你下去吧。”敖將軍神色不明地道。

    褚文睿雖然不解,但軍令如山,立刻就下去了。偌大中軍帳中只剩言君玉和敖仲,隔案而坐,倒是像極了話本中獻策的故事。

    “言大人是替東宮來找我的嗎?”敖仲將軍果然是大將風格,開門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