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傾 作品

江南

    因為和赫連那段對話的緣故,容皓險些沒能趕上宮門落鎖的時間。好在宮門處的侍衛也和他混熟了,知道要稍微等一下“容大人”回來,不然就算落鎖了也會被他叫開門。

    這樣行事當然算是張狂的,也許會影響東宮形象。但相比懸在頭上的烏雲,這點張狂簡直不算什麼了。

    他匆匆趕回東宮,到思鴻堂的時候,人也快散架了,臉也在寒風中凍木了。一邊進門一邊解下白狐肷披風,往薰籠上一躺,等著宮女送茶過來。誰知道薰籠上還鑽出一個人來,倒把他嚇了一跳。

    “你終於回來了。”雲嵐端上茶和點心了,道:“小言等你半天了,都睡著三次了。”

    容皓全身骨頭都是散的,也顧不得好看了,正皺著眉頭想把自己安置得舒服一點,那邊言君玉已經很機靈地湊過來給他捏肩膀了。可惜練武的人實在是沒輕沒重,捏了兩下容皓慘叫起來:“別別,小祖宗,不勞你大駕,想要什麼直接說,饒了我吧。”

    言君玉受了打擊也不氣餒,知道容皓這人又怕疼又嬌貴,收斂了一點力度,儘管容皓還在講怪話,但被捏了兩下,好像也舒服不少。開始指揮起他來:“往這邊點,捶一下小爺的腰,天天騎馬,腰都要斷了。”

    容皓雖然整天東奔西跑看起來十分精神,其實一上手就能發現確實是瘦了不少,以前敖霽和羽燕然在的時候還有人分擔點,現在東宮最辛苦的就是他,說是千斤重擔在肩也不誇張。

    不過他舒服之餘,還是對於指使言君玉給自己捶腰這件事有點心虛的,一邊喝茶一邊問雲嵐:“殿下呢?還在侍病嗎?”

    不怪雍瀚海他們那幫老臣還死抱著慶德帝的腿不鬆手,確實是君臣父子人倫為大,慶德帝想要彈壓東宮有一萬種方法,光是一個御前侍病,就能把太子殿下留在永乾殿日日回不了東宮了。

    “殿下這兩天都要在永乾殿了。”雲嵐淡淡道:“小言等著你給他講解權謀呢,你別總是打岔。”

    其實容皓一見言君玉這樣子就知道他是在等什麼了,這小傻子也在東宮浸淫了大半年了,對於權謀還是有種聽故事般的好奇,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等著容皓回來說書給他聽呢。相比指使小言捶腰被太子殿下發現,容皓更怕的是給小言分析權謀時被太子殿下逮個正著。雲嵐這麼一說,他就知道了,這次是得到太子殿下的默許,甚至是鼓勵的。

    不過他在外面寒風裡跑了一天,回來被薰籠裡銀絲炭的暖意一烘,又是熱茶下肚,又被言君玉揉捏了一頓,整個人都有點懶洋洋的,看著言君玉期待的眼神,於是道:“只能問一個問題。”

    言君玉頓時眼睛一亮,想了想,問道:“你們為什麼最近對江南這麼感興趣?”

    都說他傻,其實也機靈。只是裝憨,估計已經聽了不少在心裡了。對容皓最近在忙什麼也隱約知道,所以這一問也算切中要害。容皓聽了,笑道:“江南富庶,關心一下也沒什麼。”

    言君玉頓時不幹了,追問道:“但為什麼葉太傅點學政這件事會跟江南有關呢?為什麼你又要去找洛衡呢?”

    要是這時候來一句“這是另外的問題”了,小言失望的表情一定很好看。不過容皓對言君玉雖然不像敖霽那樣有父母般的視角,也算是看自己一手教出的少年了。這傢伙平時默不作聲,消息倒沒少聽,連葉太傅點學政也知道了。至於洛衡的事,多半是那個叫酈玉的小子透露給他的。言君玉平時和小太監們又玩得好,消息不可謂不靈通。

    抱著這樣的心情,容皓忍不住誇了一句:“小言倒挺聰明的。不過這事得分開來說,首先,你得知道江南的重要性……”

    “我知道,江南富庶,可以收稅作為兵費,還能納糧,還出才子。”

    容皓笑了。

    “這些都是小事。江南最厲害的還是士族,世代書香門第,出的儒生最會罵人。這次給聖上造成不少困擾,尤其是酈道永一案。其次,因為江南富庶,又偏安一隅,不像邊疆百姓與胡人有世代的仇恨,江南商賈又遍佈全國,背後跟士族盤根錯節。一旦戰火蔓延,會影響生意,所以他們向來是主和不主戰的,一昧地姑息養奸,退讓縱容。聖上也是這樣覺得的,所以這次才措手不及,小言還記得呼里舍殺曼珠案時的刑部侍郎穆朝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