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424章 第一百零六章

    但她看了一會兒,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狐……狐伯謳,”她喊了一聲,“你覺得呢?”

    狐鹿姑有點不太開心,“將軍,在下姓劉。”

    “好,好,劉伯謳,”她很好脾氣地改口,“你看我軍馬兵如何?”

    這個臉上有點高原紅,一穿戎裝就顯出兩條羅圈腿的匈奴小黃臉上前幾步,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將軍,戰馬乏了啊。”

    另一旁的小司馬立刻虛心求教了,“劉兄如何一眼便看出來?”

    “你看那些馬,脖子轉來轉去,”狐鹿姑指著遠處正騎射過一輪,調轉頭來重新準備衝鋒的幷州騎兵,“你再看看那些騎士,跑不到一輪便要低頭叱罵幾句。”

    小司馬豎起耳朵,“僅此兩項?”

    “他們雖不是草原上的匈奴人,但也都是身經百戰,能在馬背上吃喝拉撒的老兵,”狐鹿姑說,“他們都快要制不住自己的馬,豈不是一眼便能看出來?”

    “讓他們先歇一歇,”陸懸魚說道,“派人去請張將軍回來,我有事同他說。”

    太陽其實還沒有爬到中天。

    但幷州軍確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

    這種疲憊並不來源於蹋頓是一個多麼悍勇的敵手——那位大單于的確悍勇,數次領親軍擊退他們的進攻,但對張遼來說,還不足以影響到他。

    他所感到的疲憊來自於焦慮。

    文丑軍的俘虜之中是有幾個參軍的,他們不僅講清楚他們是從烏巢而來,甚至也將濮陽城下的大軍也一併交代出來。

    晚則數日,早則片刻,濮陽一定會有信至,如果是求援,已經能令他們喜笑顏開——但更可能的是向他們預警,濮陽城已經失守。

    但即使是求援,陸懸魚也沒有辦法再分出另一個自己。

    她能先勝文丑,再勝蹋頓,已經是全力以赴在這十里路上往返,將自己的一股兵馬當做兩股來用,如何還能一邊與蹋頓對峙,一邊再回援濮陽呢?

    因此張遼必須快一點,再快一點攻破烏桓人的大軍,只有這樣,才能為她多留出一點周旋與休整的時間。

    當他得令返回中軍,跳下馬走向她時,他身上的一層灰土和乾涸的血痂也簌簌地落到了地上,這讓他猶豫了一下,又跺了跺腳。

    於是有人捷足先登,拿了一封急信遞給了她。

    陽光照在大纛上,而她站在旗下,面容正好被陰影所籠罩住,身邊又有一群人簇擁著她,自然看不清她讀信時是什麼神情。

    但張遼走過去時,她已經讀完了那封信,將絲帛重新裝回袋子裡,握在手中,微笑著看向了他。

    “咱們勝券在握,也不必攻得那樣急。”

    她說這話時,不僅臉上帶著笑容,聲音都透著一股漫不經心的輕鬆,就好像她不是在指揮一場戰爭,而只是同他觀看史書上的勝敗興亡。

    她似乎聽不到戰鼓聲聲激昂,看不到士兵們高呼她的名號衝向死亡,她甚至也看不到他臉上身上那些長槊短戟所留下的痕跡。

    她只是清晰地在下令,要騎兵暫緩攻勢,僅此而已。

    於是張遼看著她那張並不怎麼會撒謊的臉,什麼都明白了。

    “將軍將大部騎兵撤回來便是,”他說道,“我自己領數百親軍再去衝陣,不破蹋頓,誓不回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