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424章 第一百零六章

    就在蹋頓決心死守的那天夜裡,牽招麾下的騎兵返回了烏巢。

    戰馬折損大半,他沒有那麼多匹馬,只能讓人先去烏巢報信,再尋來板車,將傷員放上去,讓馬匹慢慢地拉著走,其餘人跟著步行。

    得到這個消息時,淳于瓊原本正準備吃晚飯,現下他是斷然吃不下去了。

    “文將軍竟戰死了?!”

    那個滿臉泥土和著血跡的騎兵聽了這話,眼窩處立刻衝出了兩行淚水,“若無牽招將軍為我等籌謀,全軍盡墨矣!”

    淳于瓊丟下了竹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將它呼出去。

    “他是如何籌謀的,你且細細道來。”

    當淳于瓊的部將們聽到消息,匆匆忙忙趕來時,牽招的騎兵已經被帶下去包紮,中軍帳裡只剩下一個僕役,正跪坐在將軍面前,小心地為他重新烤一烤那條魚。

    那條魚被剖開了肚腹,在爐子上攤成兩頁,上面灑了點香料,刷過油,再經火一烤,引得整個帳篷裡都帶上了那股鮮美的香氣,令人無法忽略掉它。

    淳于瓊的胃口似乎又回來了,他盯著僕役將它重新夾回盤中,端到他面前後,才抬頭看向自己這幾個手下。

    “文丑已死,蹋頓亦危矣。”

    “若當真如此,主公安能不怒?”

    “將軍可要連夜發兵,援救蹋頓?”

    “烏巢重地,將軍或可請監軍發兵至此……”

    這個胖乎乎的中年人坐在那裡,一聲也不吭。

    他似乎整個人都陷入了那條烤魚的香氣中,正全神貫注地思考著那蒜瓣一樣的魚肉進嘴時的鮮美口感,但也可能是被這個可怕的消息所震懾住,因此不得不細細思考下一步的行動。

    在這樣的思考中,他的肩膀也不知不覺坍塌下來,於是整個人都佝僂在那,像是團正在融化的雪球。

    但他終究還是維持住了作為烏巢主將的姿態,重新將背挺直了,那雙無神的眼睛也重新找到了聚焦點。

    重點不是南援蹋頓,他想,他有精兵,這事不假,可是他憑什麼去填蹋頓的坑呢?主公又不曾將族女嫁給他家兒郎,又不曾為他表一個爵位。

    他現下需要做的,是為蹋頓文丑戰敗之事尋一個替死鬼。

    這件事原本就與他沒什麼關係,他斷然也不願承受主公的怒火。

    想清楚了這一點,其他事情也就全想通了。

    “怕什麼,”他說,“牽招突圍這事,其中多有詭詐。”

    “……將軍?”

    淳于瓊冷冷地說道,“你們可曾聽說,牽招與陸廉有舊?”

    諸將面面相覷起來。

    在他們玩笑般的閒聊裡,陸廉可能與大半個中原的武將都有舊,其中包括但不限於曹操的,孫策,劉表的,呂布的,但這種玩笑到了自己家武將頭上,顯然是出乎他們意料的。

    與很多人“有舊”的陸懸魚已經暫時將牽招忘在腦後了。

    當牽招與她交割過戰馬和傷員,並沉默地向北而去時,前軍營中的士兵已經從臭氣熏天的行軍榻上爬起來,疲憊地接過一碗肉湯,一塊胡餅,大口吞嚥著他們平時難得嘗上一嘗的美味,然後束緊腰帶,拎起武器,向著晨光下的烏桓大營而去。

    陸懸魚趕到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光景。

    雙方的戰鬥仍然在繼續,步兵在攻打營寨,騎兵在兩翼騎射,一旦步兵打開了一個口子,騎兵就準備衝上去拿馬蹄子奮力地踩爛敵人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