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384章 第六十六章

    在考慮到徵調幽州兵太遠也太慢之後,袁紹將目光放在了烏桓和鮮卑上。

    想要調兵是不難的,這些異族作戰驍勇,尤其是烏桓,還特別忠心,就是軍紀不能要求太高,因此特別費糧草和金帛。

    如果袁紹不能提供足夠的犒賞,烏桓的首領也不會對他有怨言,自從袁紹將宗女嫁過去之後,烏桓高層就被徹底籠絡住了。

    但下層是一定會有怨言的。

    不僅有,而且會立刻表現在他們肆無忌憚,變本加厲,連掩飾都不掩飾的劫掠上。

    痛擊劉備是袁公的任務,而在一路南下的途中燒殺劫掠則是他們為自己爭取的一點點加班費。

    因此徵調糧草的數額自然就比之前漲了一大截。

    “主公何必為此事煩心,”趁著謀士們不在,郭圖私下裡進言道,“兗州青麥將熟啊。”

    袁紹立刻惱怒地看了他一眼,“阿瞞現在宛城,我如何能引那般蠻夷去劫掠他的兗州!”

    “曹公若勝得劉備,想必早也就勝了,”郭圖委婉地說道,“還不是要仰仗主公?此非罕事,主公何疑?”

    ……確實不是頭一回,袁紹想,上次阿瞞被呂布攆得到處跑時,也是自己出兵支援,救了阿瞞。

    “我總該寫封信給他。”這位主公最後說道。

    他還很想問一問其他幾名謀士的意見,但這個念頭在腦子裡想想之後,又暫且放下了。

    天子的陰雲還在冀州上空未曾消散,最近甚至又傳出了一些流言,據說朝廷準備給袁逢再選一位嗣子……

    ……嫡長子袁基死在雒陽董卓之手。

    ……嫡次子袁術的頭顱已經進了國庫。

    ……袁逢一共就三個兒子!

    這位庶子出身的主公一想到二百里外的天子,就如曹操一般捂住了頭,苦惱地呻吟了一聲。

    他曾經那般輕視朝廷,現在他後悔了。

    小皇帝一點也不知道袁紹內心的想法,如果知道的話,說不定他會動起別的心思。

    兩日之後,御駕便將啟程南下徐州,在啟程之前,他心中有些疑惑一定要問個清楚。

    比如說——

    “移風鄉侯是個什麼樣的人?”

    陸廉聽了他的問題,“是個出身寒微,但開心見誠,並無隱瞞的人,也是一個靠戎馬征戰,謀下今日這片疆域的人。”

    天子沉默了一會兒,“陸卿所言,似如世祖。”

    “……陛下?”

    今天早些時辰曾有一場朝會,天子頭戴冕旒,身著袞服,肩挑日月,莊嚴肯定是莊嚴的,但天子身形清瘦,多少給她一種撐不起這身行頭的感覺。

    天子自己可能也覺得這身行頭特別累人,所以即使朝會時穿一下,過後肯定立刻就去更衣。

    但今天很奇怪,他仍然穿著這一身同她聊天。

    她上下打量著裹在一身玄袍中的清瘦少年,總覺得六七月份穿這個很考驗人的意志。

    天子坐得很穩,汗都沒出。

    ……當然冕旒擋著,出了她也看不清。

    他衝她微微笑了一下,“無事,朕只是未曾走過這麼遠的路,故而有些憂慮罷了。”

    “哦,”她恍然了,“陛下不必擔憂,臣會安排妥當,保護陛下,這一路必不至再有什麼意外。”

    “陸卿忠心,朕很欣慰,”天子的嘴角輕輕翹了一下,“朕只是不知,究竟如何護衛。”

    ……如,如何護衛?

    她以為天子是想問這一路上的具體安保安排,以及到了下邳之後又有什麼安保待遇。

    但天子似乎是已經察覺到這位紀亭侯是個極其直率,因此講話需要清楚明白直來直去的人。

    他又一次開口了。

    “如孺子嬰一般嗎?”

    陸懸魚愣了很久,才終於反應過來,天子到底在擔心什麼。

    他沒有享受過一天真正的權力,但清晰地看到過兄長從這個位置上跌落下來的死亡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