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如天兒 作品

第九十四章:細蕊給天瑤搭戲

    侍女點點頭,露出一個遲疑而神秘的微笑:“貞小姐也在。”

    程鳳台聞言一頓,便道:“好,那我有空再來看她。”於是偃旗息鼓,原路返回,走得特別利索。

    程鳳台消停了,商細蕊此消彼長,抱著胳膊冷笑,一副賤骨頭:“進去呀!怎麼不進去啦!怕什麼!我們和月來好好談談天!”

    程鳳台瞪他一眼,把汽車門關得山響:“咱倆沒完!”大聲問他:“住哪兒啊!”

    商細蕊吸一口氣吼回去:“你喊個屁啊!匯中飯店!”

    同商細蕊比嗓門那是非常不明智的,小小的汽車裡彷彿有一股颶風颳過,震得程鳳台耳朵眼裡嗡嗡的,都蒙了,皺眉抱怨道:“你倒挺會享受的。”

    兩個人劍拔弩張地來,大眼瞪小眼地走。程鳳台靜下來想了想剛才的所作所為,覺得放在商細蕊平時的脾氣肯定要跳起來打人了,今天居然不還手,莫不是心虛?商細蕊扭頭瞅了他一眼,鼻子裡哼出一聲氣。由於堅信程鳳台是千里迢迢來與他相會的,路途辛苦,吃醋吃得情有可原,要不然,換在平時,他肯定跳起來打死他了!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一句話,互相都沒好氣的皺著眉板著臉。可是到了飯店裡,剛剛一關上門,程鳳台就把商細蕊抵到門背後親吻起來,商細蕊也毫不猶豫地抱住程鳳台的肩,勒得他骨頭都疼,之前為了什麼生氣的全都忘乾淨了。

    兩人這樣忘乎所以地親了一回嘴,程鳳台舔舔嘴唇,皺眉道:“吃的什麼,可要辣死吳月來了。”

    商細蕊反撲過來把程鳳台壓到牆上,像一條小狗崽子似的往他臉上身上一通亂親:“我不辣死她!我只辣死你!”兩隻手就去剝程鳳台的衣裳。程鳳台被他舔得渾身都是涶沫,掰了一下他的手,沒掰得動,也不捨得強掰開他,商細蕊很少這樣主動,於是拍拍他腦袋,勸誘似的說:“放開,我洗個澡。”但是商細蕊抱著程鳳台,就像抱著一個活寶,盡情地撒著歡。等到解開了褲頭,商細蕊一口叼了下去,程鳳台仰起脖子,喉結一動,嘆出一口氣來:“媽的,辣死我了”

    匯中飯店號稱遠東第一樓,隔音算是很好了,商細蕊早上在屋裡喊嗓子也沒有鬧著人。這次因為和程鳳台小別勝新婚,動靜的確大了些,楚瓊華神經衰弱睡得輕淺,就聽見隔壁呯呯碰碰像是在拆房子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又開始捶牆了。楚瓊華不明究竟,穿衣裳起來敲門:“商老闆,商老闆!你沒事吧?”裡頭驀地沒了聲響,緊接著,商細蕊扯嗓子喊了一聲。這一聲說不好是什麼,彷彿是做噩夢嚇著了,又像是被野獸咬了肉。

    楚瓊華心裡害怕,拼了命地敲門喊商老闆,喊得驚動了適應生來拿鑰匙,終於把李天瑤也吵醒了。李天瑤光著腳丫子,風風火火地跑出來攔腰抱住楚瓊華。聽楚瓊華前言不搭後語這麼一說,簡直哭笑不得,連忙打發了侍應生,然後湊在商細蕊門縫兒裡聽了片刻壁角,臉上浮現出一種隱秘的微笑,慢慢道:“楚老闆,你說你,哎呀,差點就給商老闆惹禍了。這要是把門一開,瞧見什麼不該看的,還得接著上報紙!”

    楚瓊華愣愣的,李天瑤對他眨眼睛挑眉毛的,悄聲道:“商老闆的相好來了,恩?您安安心心的。”一面推著楚瓊華的背,把他送回房裡。楚瓊華躺到床上,越想越愣怔,整個人都痴了,禁不住地打了個寒顫。他目前最受不得著方面的刺激。然而隔壁那兩個人可不管他許多,商細蕊又是放開嗓子喊了一聲,夾雜著男人的笑語。楚瓊華拿枕頭捂著頭,一宿也沒閤眼。

    第二天中午,李天瑤一推開門,正見著商細蕊摟著程鳳台的腰,程鳳台在那鎖門,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兩個人還在那密密匝匝地說笑,沒有一刻生分的。商細蕊到底比較害羞,一看見李天瑤,立刻就鬆開了程鳳台。程鳳台倒也不見外,招呼道:“李老闆,一塊兒去用飯?”

    李天瑤笑道:“我在房裡吃過了。”

    程鳳台道:“那就喝杯茶坐坐,反正離開戲還早,我正有新聞要告訴二位老闆。”商細蕊預感到程鳳台將要說一件大八卦,兩眼灼灼的,道:“唔,我也有事要告訴你。”李天瑤算是看出來了,這二位自打昨天見面以來就沒好好說過兩句話,淨忙著“辦事”去了!

    幾個人也沒有走遠,就在匯中飯店的餐廳裡點了菜。這一整夜裡,程鳳台不但沒有機會說八卦,就連香菸也沒空抽兩根,只被商細蕊纏得死緊,他眼睛底下青鬚鬚的,飯菜上桌不動筷子,先趕著抽了半根香菸,看著就受了大累。商細蕊倒是壯氣,滿口吃肉,心情歡快,桌底下輕輕踢了程鳳台一腳:“快說。”

    程鳳台掐了菸頭,眉毛輕佻地一抬,笑道:“好,我來給二位老闆說個樂子。”

    這個樂子還要從商細蕊離開北平說起。商細蕊與姜家的恩怨,程鳳台是越想越窩囊,趁著大過年裡闔家團聚,曹貴修也從駐地回來了,程鳳台逮著曹貴修將事情訴說了一遍,完了反問曹貴修:“你說氣人不氣人?”原想著曹貴修敢對日本人隨意放炮,應當是個爆烈脾氣,況且和商細蕊有著舊誼,該要為朋友抱不平吧?曹貴修聽完之後果然點點頭,沉默秀氣的面容上一張削薄的菱唇一開一合蹦出髒字兒,答道:“操他大爺的老王八羔子,屁/眼兒閒著就胡沁,裝得還挺道義的。商老闆這幾年和他們陰謀詭計磨嘰多了,越來越沒個漢子氣性了。”曹貴修說著又搖了搖頭,表示對商細蕊的不贊同。那邊曹三小姐和姑爺在給程美心演示最新流行的交誼舞步,周圍一圈孩子們拍手看著,小兩口一邊跳一邊笑。他三妹妹一笑,曹貴修也跟著笑,笑了這樣半天,程鳳台兀自說:“商老闆不是孬,他是不得已。”曹貴修失笑道:“小娘舅,你怎麼還惦記著這個!江湖上混生活,吃點排頭總是難免的。別說商老闆,我親爸爸不肯給我軍餉,我不也沒處說理嗎?”本來也是,商細蕊只在程鳳台心裡是個碰不得的寶貝疙瘩,別人必認這帳,戲界傾軋暗算是再正常不過的。曹貴修在戰場上見慣了丟命的,看見商細蕊丟臉的,全然不當回事。程鳳台心裡接了領子,話鋒陡變,和曹貴修談起了軍費事宜。曹貴修傾過身子,眼也不眨地聽了一回,漸漸笑逐顏開,把手搭在程鳳台的大腿上,十分有愛地拍了一拍。曹貴修神兵天將一般的姿容,就是這點接地氣,過去他只叫程鳳台為程先生的,自從曹三小姐婚宴之後,大概因為程鳳台出的嫁妝很夠意思,曹貴修就開始改口喊他小娘舅了。程鳳台按住大腿上曹貴修的那隻手,也拍了一拍,語重心長道:“在小娘舅心裡,疼你和疼商老闆是一樣的,很看不得你們受委屈。你的事情小娘舅還能出出力。商老闆的事情,小娘舅真是有勁沒處使啊!”既然程鳳台接了領子,他曹貴修也得上路,方才是有來有往的一份交情。曹大公子嘴角微妙地一笑,說道:“小娘舅家大業大,不便攙和梨園行的渾水,招惹那班下流玩意兒。商老闆的事情,我替小娘舅使使勁,不讓你多等,就是今天了。”

    當天正是大年初一,曹貴修帶著一干兵丁去了姜家。迎面也有一輛汽車飛揚跋扈地堵在人家門口,兩輛汽車鼻子碰鼻子地停了。杜七從車窗裡探出腦袋揮揮手:“當兵的!車往後停!”曹貴修著急要使完力氣回家吃飯,不願和公子哥兒多費唇舌,讓車伕往後挪了一丈。杜七跳下車來,並從車裡拉扯出一個少年,道:“教給你的你都記住了,給我好好跳!你們班主的名聲就在你身上了!”那少年正是水雲樓的臘月紅。這麼冷的天氣,臘月紅身上一絲皮毛衣裳也沒有,穿著很簡練的短打扮。然而英姿颯爽,毫無寒縮之態。杜七拿皮鞋踢響了姜家的大門,門房看出杜七神態驕矜,不是善主,擋了駕要進去回事,身後曹貴修已踏上臺階,披風獵獵,氣勢迫人。杜七與曹貴修互相打量一番,看不出對方的路數。

    曹貴修壓了壓帽簷,瞅著杜七直接問:“先生是訪友,還是找茬?”

    杜七實話實說:“找茬。”

    曹貴修點頭道:“那別等了,一道進去吧。”說著手指輕輕一彈,兵丁們攘開門房長驅直入,嘴裡吆吆喝喝的挺唬人。杜七眼看這是要抄家滅門的勢頭,搶在曹貴修之前拱手道:“這位長官,尋仇也分個先來後到的,橫豎我要不了姜家人的命,待我這邊掰扯完了,您再和他們理論不遲,如何?”

    曹貴修頷首作答。杜七也不讓他,領著臘月紅就進了門。

    姜家正在吃團圓飯,因為自詡為梨園大家,親戚女眷徒子徒孫,加上相好的梨園同行就有三桌之多。這會兒一家老小親眷朋友全都噤若寒蟬地立在那裡,眼巴巴望著負qiang的大兵,有小孩子已經哭了。杜七進了廳堂朝老薑頭拱拱手:“姜老爺子,過年好啊!”又給各位老闆見了禮。

    老薑頭橫一眼他:“七公子,大過年介的,您這是什麼意思?”

    杜七望了周圍一圈大兵,聳聳肩道:“我跟他們不是一路的,等我的事兒完了,您再問他們。”此時曹貴修慢慢踱步過來,一直把姜老爺子盯著,盯得老頭兒寒毛粼粼的。曹貴修不說話,姜老爺子也不敢相問。等曹貴修看夠了姜老爺子的皺巴臉,對杜七做了個請便的謙讓手勢,自行坐到太師椅上看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