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如天兒 作品

第二十九章:梨園名伶侯玉魁

    說起侯玉魁,那可是梨園史中排得上號的名伶奇優。商細蕊進京時他已告隱,商細蕊慕名而不得,只能收了兩張唱片,三天兩頭拿出來播放揣摩,一會兒跟著學,一會兒對著唱,神交已久。如今心儀的名角兒近在眼前,商細蕊心口突突狂跳,耳朵也發燙,像個頭一次赴約會的小姑娘。

    侯玉魁剛剛抽了兩個煙泡,此時正在舒爽,顯然不是邀戲的好時候。鈕白文輕聲細氣地附在他耳邊道:“侯老闆,您歇著?精神頭還成?我那兒有一盒上好的滇煙,回頭給您送府裡去。”

    侯玉魁不答話。

    鈕白文依舊撅著屁股奉承道:“侯老闆,您老乃是天下第一生!空前絕後震響中華!今兒啊,我找了天下第一旦來配您吶!保準您倆人來一出絕唱!您猜猜是誰?”

    侯玉魁還是不理。

    鈕白文被冷落了,臉上訕訕的挺不是意思,朝商細蕊招招手。商細蕊站過去,紅著臉兒,羞答答的:“侯老闆。我商細蕊”

    誰能想到萬事不入心的商老闆也有這樣扭捏的時候,在場的幾個戲子看著都笑了。商細蕊被他們笑得更害羞了。

    侯玉魁哼也不哼一氣兒,使人懷疑他是不是睡著了。鈕白文弓下身子,幾乎是哈著氣在他耳根上說話:“要說商老闆的旦角兒那可是夠了罡風了。嗓子又亮又脆,調門兒轉得那叫一絕!嗬!您是沒聽過!難得還會演,還會打!年紀小小,已是咱們梨園行掐了尖兒的能人,就沒有比他好的了老福晉的意思是,請您二位來一出武家坡,您看怎麼著?”

    侯玉魁就那樣雷打不動地打著盹兒,細聽還有鼾聲,把鈕白文和商細蕊都整得茫然了。還是安貝勒護著商細蕊,一把揭開侯玉魁的毛巾,笑道:“侯老闆!老侯!天亮了!醒醒嘿!”

    侯玉魁面目是老來瘦的那一類人,腮頰凹陷進去,眼眶的那一圈骨頭明顯地凸出來。因為常年吸大煙,臉色泛著一層暗青。他厭煩地拿手背遮著光亮,悠悠然吊起眼皮瞧瞧安貝勒,拉長聲道:“喲呵!貝勒爺!不往前頭去陪著老福晉,又來後臺招貓逗狗吶!”

    安貝勒到後臺來只為著商細蕊,侯玉魁這麼一比,商細蕊彷彿就被劃成貓狗之流了。安貝勒很不安地看看商細蕊,商細蕊對此類言下之意弦外之音,自然是毫無察覺的。他只聽得懂字面上的那層意思,再往下深一寸,他就可能聽不出了。

    鈕白文忙湊上前:“侯老闆,這戲”

    “什麼戲?今兒不是定軍山?”

    “老福晉另點了武家坡!我這就伺候您扮上?”

    “哦武家坡,武家坡是出好戲啊!誰的王寶釧?”不等鈕白文再誇一遍,侯玉魁便皮笑肉不笑地擺擺手:“哎!鈕爺,咱們有言在先。您可別兔子堆兒裡刨個粉頭給我,啊?糟蹋戲!我都這歲數了,跟這夥兒賣屁股的搭著唱,我丟不起人!”

    這回商細蕊聽出他話裡的意思了,臉上的紅潮逐漸褪去,抿了一抿嘴,很不是滋味。別人說他什麼都還好,侯玉魁這樣說他,特別的心涼特別的委屈。

    他聽出來了,大家就更聽出來了。以侯玉魁的傲性,往下恐怕還有更難聽的話,戲子們怕商細蕊當眾難堪,能避的都避了出去,走不掉的就正襟危坐只管給自己扮裝,做出一個充耳不聞的樣子。這兩位角兒要是掐起來了,保準又是一樁大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