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往矣 作品

第二百四十三章 至純劍心陣前論

    他從沒有主動殺死過任何一個嶸劍閣的人。

    還曾在幾年前南蒙大興洪災之時,暗中給嶸劍閣送去大量物資,解救過不少被困的小師弟。

    而相反,嶸劍閣的人早已經殺死過他無數回了。

    他身上那一條條猙獰的疤痕,都可以作見證。

    這不是嶸劍閣留情。

    也不是因為他命大。

    而是他無數次垂死之際,怎麼也不甘心嚥下那一口氣。

    破雲看著顧扶風,突然從他的面孔中捕捉到了他離開嶸劍閣後的生活,他一時沉默,似也沒想到會被這樣反問。

    作為一個劍客,最先學會的,就是接受死亡。

    不只是別人的死亡。

    也是自己的。

    然而,死亡的痛苦只在於一瞬。而更多時候,死亡都比活著要輕鬆。

    顧扶風可以自裁於嶸劍閣,將身上罵名以一抔黃土隱去,在時光浪濤的沖刷下,成為嶸劍閣歷史上的一個可以被忽略的小小差錯,也成為江湖歷史上茶餘飯後偶爾提及的螻蟻一般的閒話。

    可他沒有。

    他偏偏選擇了最難的一種——

    活著。

    苟延殘喘地活著。

    嶸劍閣第一劍士,身負天下第一劍閣的榮辱,怎會不愛惜羽毛?

    可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讓他願意接受終身逃亡、不斷輾轉於生死邊緣的命運,忍受所有兄弟手足、師父師尊刀劍相向,人人非要在他身上剮一刀不可的痛苦,而最終成為一個別人口中充滿厭憎和恐懼的“殺不死的劍客”?

    破雲很想知道。

    從那個風華絕代的大師兄離開嶸劍閣,他就開始不斷揣測著他背後的動機與答案,時隔多年再次相見,他希望得到一個答案。

    “就為了一個女人?值得麼?”他略帶嘲弄地問道。

    “不只是為了一個女人。”顧扶風看向破雲,臉上帶著一種令人無法理解的深沉與肅然,“是為了一種命運,一種抗爭。”

    看著破雲仍是不解的眸子,顧扶風轉過頭。

    他不需要被理解。

    “這世上沒有值不值,只有願不願。我顧扶風只做我該做的事,不該做的,我不情願,刀架在脖上,我也不做。”

    顧扶風說罷,拿過破雲手上的酒壺,豪飲一口。

    這便算是回答了。

    “可你怎知什麼是該做的?”破雲又問。

    “世間有道,有法,有公。該做的,不由我評判,我做的,自有天來斷。”顧扶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