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嬰 作品

第五十一章

人的感情真是複雜難懂。

她上輩子忙於學業和兼職,沒功夫糾結情情愛愛,但要論吃醋,施黛體驗過好幾回。

孤兒L院裡的孩子缺少親人陪伴,唯一可以依靠的長輩,是幾個照顧他們的老師。施黛懂事得早, 雖說對一切看得很開, 可當自己孤零零站在角落,望見大人們對別的孩子噓寒問暖,仍覺心口發悶。

那應該算是吃醋吧?

一種隱秘的、難以宣之於口的情緒。

江白硯無言靜思。

他沒有在意的人,無法感悟其中蘊意。

“不過,紙條上為什麼要特意標註吃醋?”

施黛腦筋轉得快,品出貓膩:“邪祟侵入客棧,紙上寫的衛靈‘受傷’和‘遭遇危險’,是板上釘釘的事。”

提示僅有寥寥數語,不可能給出無用信息,難道……

施黛悟了:“在客棧裡,衛靈會有新歡?”

有就有吧。

反正與他們無關,到時候隨機應變逢場作戲就好。

施黛掌心的冷焰溢散光華,助二人穿行於林木之間。

這座山不大,江白硯憑藉經驗,很快找到下山的小道。

朝下俯瞰,可見荒煙野草、枯枝橫斜,山腳下,一點燈火若隱若現。

想必是君來客棧。

“終於要開始了。”

進入君來客棧,這場幻境才真正拉開序幕。有他們的整整五雙眼睛盯著,兇手很難不露端倪。

施黛幹勁滿滿:“我們回去找其他人吧。”

*

施黛與江白硯回到火堆邊,柳如棠等人已把烤兔吃完。

道路被探明,下山簡單不少,可惜有虞知畫在,用不了符籙。

月光皎潔,映出斑駁樹影。

沈流霜走在施黛身側,默不作聲握住她一條手臂,在半明半昧的夜色裡,領她步步往前。

施黛回握她掌心,偶爾噙著笑,和她湊近說悄悄話。

柳如棠看看施黛,又望望另一邊的江白硯。

這兩人若即若離,看似沒什麼,可之前江白硯為施黛擋風的動作,又分明有點兒L什麼。

不確定,再看看。

柳如棠搓搓手。

客棧才是重頭戲。

滿心滿眼全是案子的閻清歡:?

方才晃眼一瞧,他為何從柳姑娘臉上……看出了類似桀桀怪笑的表情?

沿山路前行,半柱香後,走在最前方的閻清歡推開客棧正門。

木門吱呀,疾風迴旋,在躍動的燭火下,施黛仰起頭。

聽柳如棠說,這是家開了幾十年的老店。

幻境中的客棧尚未經歷摧折,燈籠高掛,一派新年後的喜慶。正門上,木匾字跡板正,寫的是“君來”。

幾人裹挾風雪走進大門,一道女音嬌聲笑道:“諸位打尖還是住店?”

說話的,是個慵懶坐在桌邊的女人。

女人約莫二十多歲,清瘦高挑,身著純黑長裙,長髮鬆垮挽起,墨雲般飄揚。

施黛想,是個漂亮姐姐。

閻清歡牢記領頭羊人設,立馬接話:“住店。”

“幾間房?”黑裙女人睨向他:“來交錢。”

有人笑著調侃:“老闆娘,對客人態度要溫和些,別掉錢眼裡了。”

趁他們談話的間隙,施黛打量一圈大堂裡的客人。

此地偏僻,住客不多,要麼是打獵歸來的長安城中人,要麼是趕路的行商。

兩個中年男人靠在門邊歇腳,一男一女立於窗邊望月亮。

一人背對他們坐在角落,看動作,是在吃飯。

施黛多看了他一眼。

那是個身著黑衣的年輕男人,看不見臉,卻能感到周身散出的冷意——

他揹著兩把漆黑長劍,鋒芒暗斂,是習武之人獨有的氣勢。

看他的打扮……莫非是那個名叫“韓縱”的遊俠?

所謂遊俠,即是重義輕生、行俠仗義之輩。

大昭遊俠之風盛行,這一類人居無定所,崇尚快意恩仇,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施黛念頭紛轉,猝不及防,對上一雙寒星般的眼——

遊俠發覺她的視線,猝然轉身。

剎那間四目相對,對方一言不發,只看她一眼,重新埋頭用膳。

“那是韓縱。”

柳如棠負責處理這樁案子,在幻境之外,見過客棧裡的幾乎所有人。

趁虞知畫和閻清歡去買賬,柳如棠低聲介紹:“韓縱性情孤僻,實力不弱。黑裙女人是這兒L的老闆娘,名叫楊玉珍。”

韓縱是這起案子的嫌疑人之一。

施黛頷首,目光悄然逡巡,心口繃緊。

這間客棧裡,有個食人血肉的邪修。

如同身披羊皮的餓狼,以純然無害的相貌混跡於此,實際上,正盤算如何把客棧中的人全殺光。

究竟是誰?

【踏莎行】認定的三名嫌疑人,到目前出現了兩個。

施黛悄聲:“那個被喚作‘錦娘’的廚娘呢?我們要去見見她吧?”

“嗯。”

柳如棠:“廚娘嫌疑最大,必須盯緊。”

錦娘來歷不明,案發後離奇失蹤,哪怕是柳如棠,也沒見過她。

“老闆娘。”

柳如棠語氣帶笑,狀若無意地問:“我們第一次來這家客棧,想隨便逛逛,你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