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嬰 作品

15. 第十五章【二更】 施小姐,可以刺深些……

至於施雲聲年紀太小,下手不知輕重;沈流霜的力氣又消耗殆盡,連站起來都難。

施黛沒做過這種事情,心下緊張,看向江白硯:“江公子,可以嗎?”

江白硯定定看她須臾,垂了眼,遞來那把短匕:“多謝施小姐。”

於是閻清歡去給犬妖急救包紮,施黛小心翼翼來到江白硯身後。

他身量高,為了方便她的動作,在牆邊坐下。

白衣被緩緩拉開,露出瘦削肩頭,衣襟垂落的窸窣輕響裡,施黛看清他肩上的情形。

江白硯身上有許多傷。

他兒時是邪修承受痛苦的替傀,長大後四處除妖,留下的傷口深淺不一,癒合成褐色的痂。

少年寬肩窄腰,肌肉勻亭漂亮,一截頸線如名家水墨中利落的一筆。因膚色冷白,那一道道疤痕被襯得格外顯眼,如同白玉之上橫陳的蛇。

“施小姐。”

江白硯背對著她,看不清神情,語氣如常:“請。”

施黛握緊手裡的小刀:“那、那我開始了。”

出於理性,她主動提出幫江白硯割除劇毒。

但出於感情……

做這種事情果然很緊張!

施黛這輩子怕疼,很難想象,用刀鋒刺入血肉中、剜除毒血的感受。

她也不敢去想。

刀尖泛著明晃晃的光,她知道江白硯體內的毒不能再拖,咬了咬牙,屏住呼吸。

小刀刺入那道烏黑的血口,江白硯輕輕一顫。

“江公子。”

看不見他的表情,施黛試圖安撫:“我會輕一些。”

“……不必。”

他竟是笑了下:“施小姐,可以刺深些。”

施黛旁邊,阿狸嘴角抽了抽。

這瘋子!

施黛的動作略顯笨拙,好在力道輕柔,小心不去把他弄得太疼。

但刀鋒沒入皮膚,哪能不疼。

鼻尖隱隱嗅見血腥氣,江白硯垂下眼睫,籠出一片暗色。

混雜著痛楚的血腥味……令他感到愉悅。

為什麼喜歡疼痛?江白硯自己也說不清楚。

兒時被邪修禁錮在暗無天日的地下,與他相伴的,唯有日復一日、亙久不變的寂靜。

生活好似一潭死水,波瀾不驚。死水之中唯一的漣漪,是每當邪修受傷,轉嫁於他身上的疼。

起初他覺得難以忍受,可毫無變化的日子持續久了,這種毫無徵兆出現的痛意,竟成為他唯一的樂趣。

那種感覺……在寂寞的、一成不變的囚籠裡,就像重新活過來一樣。

後來江白硯親手斬殺邪修,行走於九州四海,調查江家滅門慘案的真相。

他殺過無數妖,也殺過不少人,漸漸地,愈發不再害怕疼痛,甚至對此生出異樣的期許——

每一次疼到極致,都令他從心底生出快意,難以言喻。

他期待殺戮,也期待鮮血淋漓。

此時此刻,施黛手持小刀,刺破他肩頭的傷口。

她動作很輕,像貓爪在撓癢癢,讓江白硯莫名覺得好笑。

傷口在他身上,疼的是他,施黛這樣緊張做什麼?

“我開始剜了啊。”

施黛尾音發顫,努力控制右手的力道,用刀尖剔開一塊烏黑的、浸著毒的肉:“要是太疼,你告訴我。”

江白硯:“嗯。”

還不夠。

她可以再深些。

瞧見他側頸的青筋,施黛試探性小聲:“你想和我說說話嗎?聽說特別疼的時候,說話轉移注意力,可以不那麼難受。”

江白硯實乃狠人。

從頭到尾,她居然連一聲悶哼都沒聽見。

哪有人這麼能忍的?他的傷口鮮血淋漓,連她這個外人看了,都覺得幻痛難忍。

江白硯低低迴應:“施小姐想說什麼?”

“這次多虧江公子,我們才能這麼快進入別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