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5.‘野獸’與神


                 生存,生存。

  即便到了現在,這種衝動也沒有減少一絲一毫。

  生存,生存,生存。

  這是祂唯一的意識。

  生存,生存,生存,生存,生存,生存,生存——

  ——生存!

  不是“不想死”。

  也與“想活下去”有些許不同。

  這不是祂的願望,而是純粹的本能。

  祂只希望“生存”。

  祂自己有沒有意識到這種差異?

  不,或許祂的意識裡都未必有“不想死”這個念頭。

  即使身體逐漸僵硬,他依然竭盡最後的力量發出了叫聲——比所有棲息在斯諾菲爾德這片土地上的生物都更強烈地訴說自己的願望。

  “嗚——”

  然而,魔術師並不理解“叫聲”的含義,因此他沒能注意到,“儀式”在這一瞬間完成了。

  只有逃亡者才能發出的那聲嘶吼正是祂自己的魔術,也是召喚的咒文。

  魔術師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第五位從者已經在北部的被召喚了出來。

  虛偽的聖盃渴望著第六位從者的顯現,哪怕多少有些強人所難。

  不過,從第一個被召喚出來的騎兵就能看出來,這場聖盃戰爭對“召喚”儀式的定義實在很模糊。

  總而言之,此時此刻,第六名從者終於在斯諾菲爾德的森林中降臨。

  一道耀眼的光芒貫穿森林掀起一陣旋風,將周圍的樹木颳得嘩嘩作響。

  被狂風吹到幾米之外的魔術師戒備地舉起了槍。下一秒,一股強大的魔力撲面而來,他不得不繃緊了全身的魔術迴路。

  “是什麼”

  出現在魔術師面前的人,身穿樸素的貫頭衣。

  “他”身上有著無比龐大的魔力,魔術師立即便明白這是顯現的英靈。

  可是又有些不自然。

  身為英雄,“他”的外表實在太過簡陋。

  既沒有攜帶像樣的武器,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像什麼值錢貨。當然,英雄的價值不是用財力來評判的。

  可就算如此,好歹也有把武器吧,手無寸鐵算怎麼回事?

  魔術師靜靜地打量對方。

  “女人?”

  只看臉的話,魔術師斷定這是一個女人。

  因為“他”皮膚光滑,五官線條柔和。

  但胸部與腰部被寬大的衣服遮擋,從衣服中伸出的四肢也有幾分緊實的肌肉。

  “不不對,說不定是男人到底是男是女?”

  或許是因為從者的臉上還殘留著些許稚色,看上去有些雌雄莫辨。但不管是男是女,從對方那結實得恰到好處的身體就可以推測出,他的行動像靈活的彈簧那般自如。雖然性別不明,但容貌實在是端正秀麗,這一點倒是可以肯定。

  “說……說起來……他是人類嗎?”

  這種隱隱有些詭異的氣質讓魔術師不由得膽怯。

  對方的確長著一張人類的臉,卻有一種讓人說不上來的詭異。大概是完美得像一個假人吧。外表或許看不出來,可他整體散發出來的氣質會令人聯想到人體模型和魔術師們製造出來的魔術意義上的“人偶”。

  因為那身寬大的衣袍,魔術師看不出他的身材。這更是給這位英靈的性別,包括“是不是人類”的問題蒙上了一層迷霧。

  但魔術師可以確定一件事。

  這位英雄實在太美了。

  ‘他’有著人類的淫靡之色,又有著自然的純粹之美。看似矛盾,卻相得益彰。

  這位英靈就像一棵纏繞在維納斯之像上的光滑的樹,如同在告訴世人,根本沒有必要去分辨他是男是女,是人類還是自然,是神明還是惡魔。

  英靈與‘他’身後的森林渾然一體,微風吹拂起他的長髮。

  ‘他’無視眼前男人,上前,對著遍體鱗傷地倒在自己面前的逃亡者問道:“你就是……把我召喚出來的御主嗎?”

  那是非常柔和的聲音。就連聲音也很中性,讓魔術師直到最後都沒能知曉英靈的真實身份。

  逃亡者因突如其來的光與風而不知所措,但看到面前的人,祂十分篤定。

  “這個人不是敵人。”

  這是祂唯一堅信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