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御貞趙玉真 作品

第63章 開啟

  已經偏成熟穩重了的青年天師月朗風清一笑,閉目默默參悟那本《論持久戰》。

  “非得儒釋道三教一統?我看未必。天下還有諸子百家。就應該百花齊放,百家爭鳴。”老早以前,就跟道劍仙說過的一句話,道劍仙至今還記得。

  明德十八年冬,青州大雪。

  雪落山莊,不是烏衣巷的山莊,而是一家很殘很破的客棧,背靠高山,門朝大河。若是陰宅肯定是一處寶地,畢竟藏風蓄水。

  但是雪落山莊開在此處,山高難越,河寬難渡,方圓百里僅有那麼一處落腳地,適逢大雪,也算是給雪落山莊聚煞來財了。

  一場雪,讓本就不景氣的雪落山莊更加是雪上加霜了。

  蕭瑟穿著一襲青裘,坐在掌櫃臺上,慵懶地撥弄著算珠。

  集腋成裘,這狐狸皮上最暖的部位表示這腋下。青色的狐狸可是少見,要集出那麼修長的一件裘服,並非易事。

  蕭瑟看著窗外簌簌的落雪,聽著寒風瑟瑟從雪落山莊的破窗處灌入,嘆了一聲蕭瑟。

  不景氣,養不起那麼多跑堂的,所以只有零星四五隻小二。時不時骨骼肌戰慄一下,通過機械能轉化為內能,給自身提供那麼一點溫度。

  兩隻小二望向自家那老闆,青裘之下,有一種蒼白的好看。美,從來不只是單指女子。

  屈平《離騷》中:“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香草美人代指忠臣明主。

  雪落山莊的老闆美則美矣,但是巨摳門。

  店內就是因為過於漏風,招徠的客人扛了一夜凍之後,第二日便頂著風雪也要趕路,畢竟雪落山莊室內室外一個溫度,何必浪費銀子去住那冷如冰的地方。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如今是老闆愛風雅,跑堂多凍瘡。蕭瑟曾告訴過小二們,咱們這雪落山莊依山傍水,就是突出一個“雅”字,落魄些,多一些頹敗質感,那羈旅行役之人看到便會覺得“顏巷陋,阮途窮,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

  那種感覺,真的是雅得要死。

  小二曾問蕭老闆,什麼是“雅”?蕭老闆回答道:“安逸下來便是風花雪月,要是路途之中,就是夜雪話風了。有什麼感覺能比在大雪的夜晚與同伴說著灌窗而入的風還雅。”

  這雪落山莊,比那詩聖的“卷我屋上三重茅”的茅屋惶不多讓,詩豪來住一宿大概都要提筆重修《陋室銘》。

  小二們叮又叮不咚,邪又邪不廢。

  直到前些日子,一個光頭大漢半夜噴嚏連連,實在受不了這灌入被窩的寒風,上演了一場“誰曾將此樓一拳打破”的戲碼。

  然後被講道理的蕭老闆,親切地留下來,共建雪落。

  那大漢沒有反駁,只是提起砂鍋大的拳頭,企圖跟蕭老闆好好討價還價。

  卻不想,蕭老闆從掌櫃臺上執過一支紫豪,小二們只見老闆轉了個筆花,那個大漢便抱頭倒地。

  光頭處好像被人寫了一首小詩一樣,應了那句:“我曾在上頭大膽題詩。”

  小二們識字不多,也不好圍著大漢的光頭看那小詩,只好討論,到底是不是老闆那筆頭將大漢“寫”倒地的。

  有一個小二說自己眼尖,看到了老闆手上的毛筆微微抖了一下,筆翻花彷彿重重海浪呼嘯而過,過了就沒了。

  但連那捂著頭的漢子都不知道是誰在自己腦袋上杵出一首詩,所以誰也不敢確定到底是不是老闆出手了。

  只是之後一個月,老闆讓他修房頂他就不敢掃臺階。

  蕭瑟又嘆了一口氣,縮了縮身子,原本打算把這處雪落山莊給賣了,但是一場大雪,買家找不著,貿然賣了,這店裡的跑堂跟廚子也沒了落腳點。

  不過蕭老闆轉念一想,把他們們辭退,然後再住店,住店就得交銀子,這個內循環不就打通了嗎?

  我蕭瑟可真是人間小機靈嗶。

  殊不知,蕭老闆這種想法,要是真的說出來,恐怕是要掛起來當燈籠的。

  一經想通,蕭瑟嘴角開始淡出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雪落山莊外的雪,下的是越來越緊了。這雪落山莊裡的人,感覺是越來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