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蠻生長》（32）改變

               　　古屋講了幾個冷笑話，大夥兒都覺得沒笑點，只有小谷一人被逗得笑起來，顯得很是尷尬。</br>龜山講了幾個帶顏色的，特別粗俗，特別渾的段子，這下大家夥兒都聽懂了，樂得前仰後合。</br>講著講著，話題不知不覺轉到了前些天的“經典戰役”，柳林橋之戰。</br>誰能想到呢，就在不久之前，還勢同水火，恨不得把對方揍扁的熱血少年，現在高高興興聚在一起，有說有笑地打檯球。</br>黑脖說道：“當時，老大假裝認輸的時候，又是下跪，又是哭天抹淚的，那演技……絕了！”</br>古屋點頭表示贊同：“不光‘妖狐’上當，當時我也被騙了，以為你們老大真投降了。”</br>“當時被扔下去了，被汙染的河水嗆得難受，可惜沒能親眼看到那場面，後來聽龜山說的。”矮子小谷說道：“很簡單的策略，效果卻是槓槓的。”</br>“簡單？簡單麼？”黑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腿：“是我的話，就做不到，太難了，</br>老話說得好，男兒膝下有黃金，只跪蒼天和孃親，</br>面對妖狐那個沒底限的混賬玩意兒，老子實在是彎不下這對膝蓋，就算知道是演戲，也辦不到……”</br>說著半截，看到其他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瞪視自己，黑脖自知失言，抽了自己個嘴巴子，趕忙道歉：</br>“哎呦喂！瞧我這嘴巴！我這人說話不過腦子……剛才就是信口開河，可不是陰陽怪氣諷刺老大……”</br>“沒關係的，黑脖，都是兄弟，大家暢所欲言。”說罷，山上徹也吐了口煙霧，一杆打進了袋口的紅球：</br>“你們記住，下跪和眼淚，無須支付任何代價，失去的面子，贏了之後都能找補回來。”</br>黑脖傻乎乎地點了點頭：“額……有道理，但俺還是做不到。”</br>津田三藏比了個大拇指：“能屈能伸，關鍵時刻豁得出去，要不人家能當老大呢。”</br>小谷麻鬥鼓掌說道：“目光長遠，看透事物的本質，老大以後進入社會，照樣兒辦成大事兒，真是跟對人了。”</br>其他人也都不吝惜讚美崇拜之辭，唯有熊田壽三郎有些擔憂，杵著杆子，皺著眉頭說道：</br>“老大，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br>“但說無妨，這兒沒外人。”</br>“俺覺得……老大你變了，原本挺簡單直接的一個人……現在，變得有些……圓滑了。”</br>“圓滑？老大圓滑？！有沒有搞錯！”黑脖嗆聲道：“你這肥仔才圓滑吧！胖成球兒了都。”</br>“你的感覺是對的，熊田同學，我變了，準確來說，成長了。”山上徹也一個爆杆，打進了中線附近的黑球：</br>“管它什麼手段，贏就行了，聽著熟悉不？</br>這是‘妖狐’笠原哲也反覆提及的一句話，他也的確是這麼做的。</br>不擇手段，這是笠原哲也為人處世的信條，也是他的笠原軍團，能在黑瀨做大做強的根本原因。</br>不妨仔細數數看，自從轉學到黑瀨，因為講規矩，重原則，我這個轉校生吃了多少虧了已經，</br>小的就不提了，咱就說吃過的大虧，從公共汽車站被埋伏，再到柳林橋被包圍，每一次都驚險萬分。</br>吃了這麼多次虧，被這條‘妖狐’耍得團團轉，如果還不長點兒記性，那可真就成了傻瓜了。”</br>山上徹也續了一根兒煙，繼續說道：“我痛恨笠原哲也，但我也感謝他，給我上了一課。”</br>他望向肥仔，遞過去一根萬寶路香菸，掏出打火機點上：</br>“我知道，你在擔憂些什麼，熊田同學，</br>你帶著4斑跟我混，不為別的，就因為性格合得來，我是有底限，有原則的，喜歡剛正面，不搞小動作。</br>然而，光明磊落並不能為山上軍團帶來一場勝利，只會害得弟兄們跟我一起捱打，受苦。</br>所以，我不得不吸取失敗的教訓，改變自己，</br>讓策略變得靈活多變，不再那麼死板地遵守規矩，避免讓兄弟們吃虧，避免讓戰局陷入到不利局面。</br>但請放心，其他方面，我山上徹也會維持初心，</br>我，依然是我，不會變成妖狐那樣沒底限的混蛋。”</br>熊田壽三郎沉默了幾秒，說道：“你說的對，老大，可俺……還是更喜歡原先的你，那時候的你，可不會為了耍詐，向敵人屈膝投降……。”</br>“肥仔！你這傢伙！”津田三藏有些生氣了，過來推了熊田一把：“大夥兒都高高興興的，非得找不痛快是吧！”</br>“老大都沒生氣呢，你這禿驢激動啥！”</br>眼看倆人就要打起來，山上徹也伸出胳膊攔在中間：“和尚，給我點兒面子，別鬧，第一局是我贏了，你去擺球吧。”</br>“好吧……既然老大都這麼說了……”禿驢惡狠狠瞪了肥仔一眼，從網兜兒裡拿球，放進三角框子裡，滾到檯球桌中間擺好。</br>“對不起，老大，俺不是故意找茬，只是想起啥來說啥……”熊田壽三郎歉疚地說道：</br>“俺這人腦子慢，一時拐不過彎兒來，現在想想，如今的大好局面，全都是老大力挽狂瀾的功勞，儘管如此……俺還是更喜歡之前的老大……”</br>黑脖兒聽了，罵道：“肥仔！別太過分！老大性格好，讓著你！你還沒完沒了是吧！”</br>“跟我混，並不代表就必須贊同我的一切，不同的人，始終是無法百分百共情的，不能強求。”</br>“可這肥仔剛才的話，分明是見異思遷，不想跟咱們混了。”津田三藏說道。</br>“沒那麼嚴重。”山上徹也微笑著，對著熊田壽三郎說道：“熊田君更喜歡過去那個，直來直去，循規蹈矩的我，</br>可我要抵達黑瀨巔峰，駐足不前是不現實的，要不斷學習，成長，</br>老爹和我說過，</br>所謂成長，就是去慢慢接受，我們無法接受的事。</br>我選擇了改變，而熊田君並不喜歡，但這並不影響，我們之間的哥們兒義氣。</br>熊田君，你是否願意，陪我走到黑瀨的巔峰呢？”</br>熊田壽三郎伸出一隻胖乎乎的手掌：</br>“赴湯蹈火，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