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蠻生長》（29）心馳神往

               　　“對啦，大塊頭，咱倆去郊區山上喝酒那次，還記得麼？”</br>“記得，咋啦？”</br>“你的‘功夫熊貓’玩偶服，落在我汽車後備箱裡了，洗車時候才發現。”</br>“想起來就發愁啊！那玩意兒死貴死貴的，交了不少押金，才租到一身我能穿的，</br>打架時候還給弄壞了，真是頭疼……搞不好要賠償人家……”</br>“不必擔心，我找了城裡最好的裁縫鋪，修補好了，送去洗衣店洗去了血漬泥汙，看起來新的一樣，回頭給你送去。”</br>“太感謝了，修理費多少？”</br>“大塊頭，你這傢伙真是的，</br>一起打過架，抽過煙，喝過酒了都，咋還這麼見外？！</br>都是哥們兒弟兄，算計這麼清楚可就沒勁兒了。”</br>·</br>“抱歉，山上同學，並不是有意疏遠你，我這人有個毛病，自尊心強的過頭，總害怕欠別人的，</br>這是窮鬼最後的矜持，親兄弟明算賬，熊貓玩偶服的維修費，還是我自己掏吧。”</br>“囉嗦！再提這個，我可要生氣啦！”</br>“好吧……你是病人，聽你的。”</br>“喂，趁著由奈小姐不在，問你個事兒唄。”</br>“嗯？”</br>“你那養父，沒再對她動手吧？”</br>·</br>聽到這個，神宮寺隆俊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br>“當著我的面，那傢伙肯定是不敢了，否則老子殺了他！</br>可是……俺這一天天的，又是上學，又是打工的，沒辦法一直保護俺妹，</br>以她那軟弱的性格，受了委屈，被人佔了便宜，很有可能會瞞著我……”</br>·</br>“我也擔心這個，剛才我注意到，由奈小姐的精神狀態不佳，</br>你們兄妹倆，居住在那種陰暗潮溼的半地下室，對於健康的影響肯定不小，</br>你小子皮糙肉厚，倒是沒事兒，你妹妹可就扛不住了，</br>還有，你那奇葩的養父養母，還有他家的熊孩子，總是欺負你妹，</br>神宮寺同學，不能再等了，抓緊時間搬出去住吧，至於房租，我可以提供贊助……”</br>·</br>“停！stop！”</br>神宮寺隆俊兩隻手掌垂直，成“t”字型，示意對方不要再說了：</br>“徹也君，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我完全有能力賺錢，讓俺妹過上更好的生活。”</br>山上徹也嘆了口氣，他知道隆俊有個驢一樣的倔脾氣，</br>收自己的錢，等於是無情踐踏他的自尊心，便也放棄了勸說：</br>“大塊頭，如果遇到任何困難，再也堅持不住的時候，記得聯繫我。”</br>“得了吧，我不會朝你要錢的，永遠不會！”</br>·</br>“吱嘎”一聲，</br>神宮寺由奈用肩膀頂開病房木門，手裡端著個不鏽鋼盆兒，滿臉燦爛的笑容：</br>“哥！你倆聊啥呢，表情這麼嚴肅呢~”</br>隆俊撒謊道：“沒啥，在聊棒球比賽，巨人隊主場1比9輸給紅襪隊，山上同學輸了不少錢呢。”</br>“這樣啊……”神宮寺由奈想了想：“俺不懂棒球，不過賭球容易上癮，還是戒了比較好。”</br>“確實，以後不賭了，老子買哪個球隊，哪個隊就輸球兒！掃把星了屬於是！”</br>“哈哈哈！徹也君說話真逗！”神宮寺由奈微笑著，將不鏽鋼盆放到檯面上：</br>“我做了水果沙拉拼盤~</br>有蘋果、哈密瓜、木瓜、葡萄、草莓，澆上一層酸奶，加上丘比沙拉醬，希望徹也君能喜歡~”</br>“我去！這也太豪華了……等不及要嚐嚐！”</br>“你輸液呢，不方便，我用叉子餵你！”</br>神宮寺由奈坐在病榻欄杆上，用塑料小叉子戳中沾滿沙拉醬和酸奶的草莓，送到病號嘴邊，</br>山上徹也想要嚇唬她，猛地張嘴吞嚥，差點兒把叉子叼走。</br>“哎呦！好大的嘴巴……”</br>隆俊笑道：“妹妹，當心手指頭被咬，要像喂小狗兒一樣當心才行~”</br>“汪汪汪！”</br>山上徹也兩隻手模仿狗爪子耷拉著，好像在朝主人討要食物，搖尾乞憐。</br>“哈哈哈！”神宮寺由奈被逗得笑個不停，病殃殃的氣色改善不少。</br>·</br>(我可憐的好妹妹……你已經有多久，沒這樣開懷大笑過了……)</br>神宮寺隆俊看著二人，感到很是欣慰，</br>無論自己在外打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在妹妹面前，他永遠擺出一副陽光快樂大男孩兒的模樣。</br>山上徹也特別佩服隆俊這點，除了佩服，更多的則是羨慕，羨慕這單純的親情。</br>山上家的兄弟姐妹，表面上和和美美，背地裡，都是互相算計，</br>大家都在努力，琢磨著怎樣才能討得家主歡心，以爭取家族繼承人位置，</br>山上家族的生意正在洗白，於是兄弟姐妹都在努力學習或工作，以備將來管理經營龐大的家族產業。</br>可他們忽略了一點，父親並非白道起家，創業的第一桶啟動資金，是從街區小混混開始，真刀真槍拼了命掙來的。</br>家主大人很清楚，自己的錢沾著血，沾著火藥，山上家族永遠也洗不白，</br>要想守住家業，靠著象牙塔裡的書生可不行，繼承人一定要具備，當初自己創業時的某些草根特質，</br>原始，野蠻的特質。</br>山上徹也敏銳地察覺到了父親的心思，相當於找到了通關秘籍，</br>於是，他做出決定，退學，轉校，重走一遍父親當年的野路子，熱血少年的世界，就是黑色世界的青春版本。</br>如果自己當上黑瀨學園的扛旗老大，就等於了卻了父親當年未競的理想，</br>這個黑色家族繼承人的位置，非他莫屬。</br>·</br>邊想邊吃著，水果沙拉就像看上去一樣美味，酸酸甜甜，心中越想越是得意，對於美好未來心馳神往；</br>(多虧轉學來了黑瀨，喜歡這裡的生活，喜歡這裡的哥們兒弟兄們，當然，不來這裡也不會認識大塊頭，還有他妹妹……由奈小姐，</br>如果將來她答應嫁給我，那麼以後……每天都能吃到這水果沙拉……）</br>神宮寺隆俊豪邁的笑聲把他從美夢中喚醒：</br>“看把這小子給美的，吃完了水果還在嗦囉酸奶，醒醒！徹也君！”</br>“額……抱歉！”</br>“怎麼還……咬住叉子不放啦……”由奈紅著臉問道。</br>“我扮演小狗兒，入戲了。”山上徹也撒謊道，其實在他心裡，連將來要幾個孩子，孩子起什麼名字都想好了。</br>神宮寺由奈當然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一想起他學狗叫的樣子，就捂嘴笑個不停：</br>“哈哈……喜歡吃水果沙拉的話，回頭再給你做，其實俺哥做菜比俺厲害多了。”</br>“就他？我不信，除非你們兄妹倆現場比拼下廚藝。”</br>“今天是不行啦，下午有課，之前因為病假，已經落下不少功課了，</br>Bye~Bye~Bye~我先去刷飯盆兒~”</br>“拜拜，由奈小姐。”</br>“我也一起走了。”神宮寺隆俊看了眼手腕上那塊破爛的卡西歐電子錶：“下午還得去碼頭卸貨。”</br>臨走前，大塊頭從兜裡抽出一疊錢，塞到抽屜裡：</br>“這是熊貓玩偶服的修理費，好好養病，山上同學……</br>嗯……內個……想說啥來著……忘了……回頭見吧！”</br>·</br>病房只剩他一個人，山上徹也單腿跳到窗邊，望著神宮寺兄妹走出醫院大門，又跳回去拉開抽屜取出鈔票，</br>看得出來，神宮寺隆俊賺這點兒錢可不容易，</br>紙幣皺巴巴的，沾滿了汙漬，還夾雜著幾枚硬幣。</br>“隆俊這傢伙，真是，倔的像頭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