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 232 章 萬年窮逼

陳子輕震驚地冒出一句日常標註任務用語之後,他不知怎麼想的,竟把手放在了嶽起沉的心口。

真的沒心跳。

可他又有體溫,只是很低很低。

嶽起沉古怪地愣了幾秒:“我為什麼讓你把手放我心口?”

陳子輕眨眨眼:“不知道啊。”

嶽起沉一把將他的手揮開:“我瘋了?”

陳子輕還是那句話:“不知道啊。”

嶽起沉把塑料袋往地上一扔,抓住他僧袍,將他拎到自己眼皮底下:“你是不是會巫術?”

陳子輕特別真誠地說:“我不會,我是和尚。”

嶽起沉呵笑:“會巫術的和尚。”

陳子輕表情嚴肅:“嶽施主,貧僧真不會巫術。”

嶽起沉瞭然地抬了抬下巴,面露鄙夷:“會巫術還不承認的和尚。”

陳子輕:“……”

行,說不過你。

陳子輕掐起身前的佛珠,慢慢悠悠道:“我是會巫術還不承認的和尚,我剛才把手放你心口的時間超過了三秒,現在你已經是我的傀儡了,我讓你蹲下,你就蹲下。”

嶽起沉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弱智。

陳子輕用同樣的眼神回他。

兩人在別人家的別墅大門口,大眼瞪小眼。

一個忘了鬆開另一個的僧袍,另一個也忘了掙開。

“蹭蹭蹭蹭蹭——”

一串清亮略顯刺耳的鈴聲響起。

嶽起沉不抓著和尚了,他彎腰撥開地上的塑料袋,撈出一桶泡麵。

那裡頭的泡麵早就吃空了,目前只是個儲物盒。

手機鈴聲就是從裡面傳出來的。

嶽起沉拿著他爹響個不停的手機去一旁接聽:“老嶽已經去地底下了,有事找他就燒紙。”

手機那頭傳來滄遠的聲音:“是小嶽施主吧。”

嶽起沉掃了眼來電顯示——老禿驢。

小和尚的師父找過來了。

嶽起沉踢著路邊石頭聽了會,倦散道:“方丈,實話跟你說,我連自己都養不活,更別說你弟子。”

方丈後來不知說了什麼,嶽起沉的面色幾次變換,他把電話掛掉,走到小和尚面前,自上往下地打量。

陳子輕被打量得有些不自然,他正要說點什麼打破怪異的氣氛,頭頂就傳來問聲。

“你一頓吃幾碗飯?”

陳子輕下意識實話實說:“看是什麼菜。”

嶽起沉面部抽搐:“你一個和尚,還挑葷素?”

陳子輕抿抿嘴:“一碗……”

不妄語戒。

那不就是不能撒謊。

他默默補了個小尾巴:“到三碗之間。”

嶽起沉面部又抽:“吃太多了,養不了,你從哪來回哪去。”

陳子輕忙說:“我的飯量確實是那麼多,但我可以少吃多餐,啊,不是,就是少吃,夏乏將至,少吃有利於我保持清醒的頭腦和輕便的肉||身參佛,所以無論是稀的還是硬的,我都吃一碗。”

嶽起沉疑似抿唇憋笑,他低咳兩聲:“衛生會做?”

陳子輕說:“貧僧在寺裡的功課包括挑水掃地。”

嶽起沉拎起塑料袋,把老爹的手機塞進原來的泡麵筒裡:“有自來水,不用你挑,你只要負責包括洗衣做飯在內的家務,抵你的房租和生活費。”

陳子輕不解地說:“你不是要去下一個單子的地址嗎,那又不是你的房子,怎麼還有房租的事?”

嶽起沉那雙褶子較深的桃花眼一冷:“從哪來回哪去。”

陳子輕語重心長道:“嶽施主,不要這麼暴躁,我們有什麼事應該……誒,嶽施主……”

嘴上焦急地喊著,陳子輕也沒立即追上去,他躲到一棵大樹後面,從蒼蠅櫃裡拿出他常用的紙幣和黃紙畫符。

一口氣畫了張高級驅鬼符。

陳子輕帶著符去找嶽起沉,發現符沒丁點反應。他調整了下呼吸:“嶽施主,你真的是死的嗎?”

嶽起沉蓬亂的半長黑髮被風吹得更亂,好看的眉眼在髮絲裡若隱若現,他懶到寧願有看不清路的風險,也不想把頭髮理一理。

“怎麼,小師父偷偷唸咒看我會不會痛苦,發現不會,確認了?”嶽起沉沒偏頭給個眼神。

陳子輕奇怪道:“你既然死了,為什麼還在人間?”

嶽起沉言語不善:“關你屁事。”

陳子輕說:“你這樣會亂了自然秩序。”

嶽起沉扯扯唇:“這人間的鬼多得是,我沒那麼重要,也影響不到自然秩序,少道德綁架我。”

陳子輕灰溜溜地把嘴閉上,過了會又打開:“我沒聽過哪個鬼魂能吃熱乎的泡麵,正常生活,還能在大白天的出來。”

“人有千萬種,鬼為什麼就不能,小師父這麼沒見識?”嶽起沉狀絲恍然,“看我怎麼忘了,小師父才下山,不懂塵世。”

下一秒便來一句:“不懂沒事,但要學會少說話,別把不懂當幽默。”

陳子輕被噴得抬不起頭:“是我狹隘了。”

嶽起沉嫌棄道:“離我遠點,你身上的檀香薰我,還有你那一大串佛珠,沒事少戴。”

陳子輕小聲:“對你又沒有傷害。”

他把驅鬼符塞進僧衣的前襟,和手機放一起。

做給凶宅去汙那一行的,心態必然嘎嘎好,那還能被活生生嚇死,只能是突發情況。

譬如,沒想到兒子是鬼。

走在他前面的青年,該不會就是把自己爹嚇死的那個鬼吧。

陳子輕走神的功夫,身高腿長的嶽起沉已經走到了路口,他小跑著跟上去:“嶽施主,你走慢點好不好,我的行囊很重。”

一點都不誇張,跟行軍打游擊戰似的,他都要懷疑原主把整個寺廟都塞裡頭了。

嶽起沉:“丟了唄。”

陳子輕搖搖頭:“裡面是貧僧入世需要用到的物品,不能丟。”

嶽起沉:“那就揹著。”

陳子輕嘀嘀咕咕:“可是重啊。”

嶽起沉停下腳步,小和尚撞上他後背,他額角跳了跳:“加什麼?”

陳子輕說:“加藍,增加的加,藍色的藍。”

“加藍小師父,聽著,偶像劇裡沒有和尚做主角的。”嶽起沉轉過身,彎腰對他十分親切地微笑,“別路都看不好隨便往男人背上撞,這樣撞不出火花,只會讓你看起來像個小腦發育不全的傻子。”

陳子輕揉了揉撞疼的鼻子:“嶽施主,現在的你比給我開門時的那個你有精氣神了些呢。”

嶽起沉一愣,他俯視小和尚頭上的六個戒疤,暗罵“老爹真會給我找麻煩”,完了就直起身,徑自往前走。

陳子輕脖子上淌出汗來,他吃力地跟著:“嶽施主,我們還要走多久才能坐車?”

嶽起沉這輩子子沒走這麼快過,寺廟那群禿驢歷練修行都是跋山涉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沒個三五年完不成事。

而他後面的小禿驢這才走了幾步就要坐車,像是第一天做和尚一樣,聒噪,且矯情。

他還不如跟他爹一塊兒走。

.

別墅不在市區,陳子輕以為嶽起沉會叫出租車,哪隻他靠兩條腿走了快二十分鐘,然後,

走到了地鐵站。

陳子輕稀裡糊塗地跟著嶽起沉一塊兒坐上地鐵。

一進車廂,嶽起沉就對周圍進行屏蔽。衣著潦草不講究,氣質憂鬱的大帥哥,手裡拎著個紅色塑料袋,袋子裡明顯能看出是泡麵和……遺像。

這組合既炸裂又詭異。

投在嶽起沉身上的視線多為獵奇心理。

而陳子輕這個看起來很好相處的小和尚被當成了焦點,車廂裡的乘客把他從頭到腳看了又看,他不是社恐都有些不自在。

還有小孩抱著他的腿,呆呆仰望他。

家長拉都拉不住。

和尚不稀奇,俊俏又幹淨的和尚比較少見,關鍵還有一股子什麼都很有規律很穩定的味道。

陳子輕的情緒突然就有點不平,他乾脆閉上眼睛,眼不見心不躁。

出了地鐵站,嶽起沉就說兩人先分開,他有事要辦。

陳子輕蹙眉心:“嶽施主,你不會是要把貧僧丟在這兒吧?”

嶽起沉:“我是你爹,你是我兒子,我嫌你吃太多就棄養你?”

陳子輕:“……你是要回家安放你爹的遺像嗎?”

嶽起沉沒否認,似乎讓他說中了。

“那我怎麼知道你什麼時候辦完事,”陳子輕說,“要不你把你下一單的地址告訴我,我先去。”

嶽起沉伸手。

陳子輕的理智告訴他應該詢問是什麼意思,但他又累又餓還渴,就不太理性,他把背上的大行囊取下來,放了上去。

行囊不出所料地被扔了。

“手、機。”嶽起沉咬牙,他二十多年加在一起的無語次數都沒遇見小禿驢的一兩個小時多。

陳子輕掏出手機遞過去,看他輸入號碼,聽他說:“明天,這裡,晚六,過時不候。”

.

嶽起沉把陳子輕丟在地鐵站,他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潮裡。

陳子輕不自覺地撓了撓頭髮,沒撓著一根,他抹了把圓溜溜光禿禿的腦袋,犯愁自己今晚要住哪,解決住宿問題前還要安撫嚎了一路的肚子。

那就……化緣吧。

陳子輕見過長明與燈兩個護法化緣,他先找出缽,一手拿著,一手合攏五指豎放在身前。

姿勢到位了,就該挑選化緣的店家了。

陳子輕邊走邊找。

長得好,年紀小,又沒同伴,一個人吃不了多少。

像他這樣的小和尚,能吃上的吧。

“鴨血粉絲”四個字撞進陳子輕視野裡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就是它了!

陳子輕穿過馬路走到了那家店門口。

店員見到他,扭頭就衝裡面喊:“老闆,有個禿——有個和尚來要飯——”

陳子輕說了個“阿彌陀佛”,臉上是尷尬不失禮貌的笑容。

店老闆聞訊出來,他拍店員腦袋:“什麼要飯,這叫化緣,激起你的善心,讓你懂得什麼叫施捨,好度化你,上學時候不好好讀書在這給我丟人。”

責備完就客客氣氣道:“小師父別介意,進來吧,看看你想吃什麼。”

陳子輕脫口而出:“貧僧什麼都吃。”

店老闆跟他面面相覷。

陳子輕對著店老闆彎腰:“鴨血粉絲吧。”

“好的。”店老闆正要通知窗口那邊,他想到個事,驚疑道,“小師父,你能吃鴨血?”

“能能能。”陳子輕忍著不流口水,他說了聲阿彌陀佛,“多來點鴨血,謝謝。”

雖說方丈再三叮囑不能破戒,但破了會怎樣卻沒透露。

他人在城裡,要是破了戒,方丈能感覺到嗎?

能的吧。

只要方丈跟他交流,不管是電話還是信息,都能看出他有沒有生出雜念。

陳子輕一尋思,先不破戒了吧。別剛來就破。

就在以為店老闆跟幾個店員都以為來的是花和尚的時候,聽到小和尚聲音清亮道:“不要鴨血,給我來一份純粉絲。”

.

陳子輕被店老闆帶到裡側一個位置上坐下來。

左他對面的食客不光偷看他,還在桌底下用腳蹭他腿,都他把的褲子蹭髒了,他抽著眼角唸經。

還沒走的店老闆說:“師父,你經唸錯了吧?”

他一頭霧水:“色即是色,空即是空?不應該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嗎?”

陳子輕都讓店裡的香味迷昏頭了,哪還清楚自己唸的對不對,他說:“不重要不重要,心誠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