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180. 寡夫門前是非多 此時是2005年的寒冬......

陳子輕拿著紙條去門口:“你的訴求我看了,可是……津川,你不是說……我可以說話不算數的嗎?”
梁津川的面色瞬間就變了,他拎著書包,額角鼓動青筋,眼眶漸漸發紅。
陳子輕不忍心往下說了,他把紙條折起來放進兜裡:“低頭啊。”

梁津川一愣。

“我現在要完成每天早上送你出門前的事。”陳子輕說,“你不低頭,我怎麼把你親死?”

梁津川的目光從上方投下來,落在他發頂的翹毛上:“只是低頭就夠了?”

“那不夠。”陳子輕一臉嚴肅,“你還得彎腰。”

梁津川低頭彎腰,手掌按住他的翹毛,閉起更紅的眼睛,等著他的親吻。

“砰”

梁津川勾著書包的手一鬆,書包掉落在他腳邊,他將不好好親他的人摁在門口牆邊。

走廊一頭傳來腳步聲,有老師準備去上課。

陳子輕掐了一下少年飽有青春乾淨荷爾蒙氣息的起伏背肌。

半開著的宿舍門被假肢踢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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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完了,兩人似乎結束了一項工作,繼續冷戰。

到了中午放學,下課鈴響著,梁津川坐在教室裡,他沒收拾課本和文具。

陸續有同學來送關心,不管是衝他出類拔萃的學業成績和極強的自律能力,還是衝他赫赫有名的臉,或者同情他的出身憐憫他的身體殘缺,均都被他拒人千里的冷氣給凍得夠嗆。

人都走光了,他還在座位上面沒有動彈。

沒過一會,教室後門那裡傳來咳嗽聲:“同學,你不回去啊?”

梁津川的眼瞳微動。

“是在等你的嫂子來接你嗎?”那聲音善意體貼地問,“平時我看他都會來接你,這次怎麼沒來呢?”

梁津川色澤冷淡的唇抿直,他嘲弄:“我把我的嫂子惹生氣了。”

“那你道個歉嘛。”

梁津川面容冷峻:“我沒做錯。”

後門口的人氣沖沖地走進來,走著走著就變成小跑,他跑到梁津川的座位旁邊,帶著一股青椒肉絲香。

是從食堂那邊過來的,飯菜不知被他藏在哪了。

梁津川沒抬眼皮,他在看桌上的鋼筆,看了幾秒,拿起來放在指間轉動。

這個動作似是顯得他遊刃有餘不被影響,實際上他早已臣服,他的心跳,體溫,精神,心理,性,愛,甚至是口腔分泌都被身邊人調配。

“你沒做錯?”陳子輕語速急了,舌尖掛著牙齒有點疼,這是早上讓梁津川給咬的,他瞪過去。

梁津川站起身,想叫他彆氣壞了身子。

卻見他從兜裡掏出一封信,“啪”地拍在課桌上面。

梁津川的眉骨不易察覺地跳了跳,他伸出手,指腹剛碰到信紙就被制止。

“先收著,別拆,下午看。”陳子輕說,“這是我對你亂扔東西的看法,我想說的都在信裡了。”

梁津川露出疑惑的神色:“嫂子,你沒讀過書,怎麼會寫字的?”

陳子輕:“……”失策。

“我自學的不行啊?”他虛張聲勢。

“行。”梁津川有那麼些許寵溺地勾唇,“嫂子說什麼都行。”

陳子輕聽出他的意味深長,板著臉道:“我們還在冷戰期間,請你注意一下自己。”

梁津川將信收進文具盒裡:“多謝嫂子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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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是梁津川在下午的第一節課上打開的,洋洋灑灑寫了大半頁,字實在算不上端正,跟賞心悅目差了一個珠穆拉瑪峰。

內容十分樸素直白,指出幾個要點——

兩個人談對象,一方可以因為另一方被人追求而吃醋。

吃醋的出發點是在意,是喜歡,是怕失去。

但不能損壞利益。

你看你扔掉汽水被撿垃圾的撿走,我就要照著原來的牌子賠輔導員一箱。本來我可以直接退還,一分錢不用出。

更要命的是,你毀了他給我寫的情書和詩歌,我沒法子還原,只能道歉,於情於理都要解釋一兩句。你看這不是沒事找事嗎(劃掉),你看你這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我一道歉,我和他相處的時間就長了。

這是其一。

其二是,吃醋不能破壞自身的健康。

昨晚你睡前沒有弄我,導致你做噩夢,夢到我給你戴了不知幾頂綠帽子,你說夢話要把我的情夫們綁起來,讓他們看著我們睡覺,再把他們一塊塊的剁|了餵狗,然後拉著我看日出,看完了就帶我跳海,你連怎麼死都想好了,我不得不懷疑你平時沒少胡思亂想。

還有,你昨晚憋了一晚上的另一個結果是,你弄髒了褲子跟被子,讓你那麼漂亮的臉上長了黑眼圈。

我有多喜歡你的臉你是知道的,你這次自我傷害,沒有考慮到我的感受。

假如以後再出現類似的情況,只是假如,我希望你心裡不舒服就跟我說,我們一起討論,我們是要過一輩子的,有什麼是不能好好說的呢,沒有吧。

……

梁津川下午放學以後回他一封信,是檢討信。

陳子輕看了。

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完,他把檢討信夾進梁津川的一本小黃書裡。

想想還是拿出來,放在了鐵盒子裡。

老一輩的人是這麼對待珍貴的東西的,老一輩的人有經驗。

陳子輕去了客廳,他在梁津川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拿起勺子在飯盒裡攪拌飯菜跟菜湯:“我看你檢討的態度很端正,這件事就過去了。”

梁津川一如既往的,把瘦肉挑給他吃。

陳子輕張嘴去接,一塊瘦肉送到他嘴裡,他邊吃邊笑,酒窩深深晃人眼:“我們去西街逛逛吧,聽說那裡開了個麵包店,新開業會有優惠,搞不好還能買一送一,我們去看看要不要買點。”

梁津川說好。至此,他們的首次冷戰得以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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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幾天,陳子輕睡前被梁津川摟著,聽他讀詩歌。

那詩歌不咬文嚼字,比較淺顯易懂,說的是情,裹的是色,組合在一起是“你給我愛,也給我性” 。

陳子輕聽完久久沒有回神。

直到梁津川說:“他的是抄的,花裡胡哨假大空,不落地,不像我是根據事實寫的。”

陳子輕想到輔導員的詩歌被梁津川撕得很碎,當時怕是咬著後槽牙撕的,他唉聲嘆氣:“你是我小叔子,是我對象,幹嘛跟輔導員比。”

梁津川摩挲他肉肉的耳垂:“誰知道。”

“我很早就準備了,卻讓人搶先一步。”他的氣息一下就沉到了谷底,幽幽道,“我不想和任何人比,又控制不住。”

陳子輕抱著陰鬱的少年,拿出頗具佔有慾的力度抱住他,緊了緊手臂。

缺乏安全感,渴望被套牢被勒住的人喜歡這樣。

梁津川周身鬆弛下來,他捉住抱著他的人半個屁|股,說要從今天開始,往後每天都會在睡前讀一首詩歌。

陳子輕驚訝:“每天讀啊,你寫得過來嗎?”

梁津川以為他的嫂子不愛聽,嫌肉麻不實際,卻見嫂子把環抱他背部的一隻手鬆開,往上移動著,摸上他的頭髮,憂心忡忡地說了一句:“寫詩歌是創作,很費腦子的,你還是不要太用功了,萬一禿頂了怎麼辦。”

“禿頂?”梁津川皺眉。

“就是頭頂沒毛啊。”陳子輕一本正經,“髮量是一個帥哥的第二張臉。”

梁津川漫不經心地,用他喜歡的手揉||著他的屁||股:“手是第幾張?”

陳子輕想也不想:“也是第二張。”

他認真地舉著例子:“像牙齒,皮膚,身高,體態,氣質,聲音,頭身比例,手腳長度,肩膀寬度,腰力時長等等等等,都是帥哥的第二張臉。”

梁津川輕笑:“帥哥只有兩張臉。”

陳子輕發自內心地誇讚:“哇,你好會總結呀~”

梁津川習慣了他偶爾的翹音和帶著浪勁的語氣詞,嘆息道:“我會老的,嫂子。”

陳子輕下意識說:“你老了,我都不,”

話聲戛然而止。

梁津川慢條斯理地開口:“不什麼?”

宿舍在一樓,考慮到隱私性,窗簾每晚都拉得嚴實,黑暗遮蓋了陳子輕的心虛緊張,他還沒走呢,不該生出要走了的思想,這是他做任務以來的小毛病,他得試著改掉。

哪有人正在路上走著,就盤算路口的離別。

陳子輕儘量不讓自己的聲音聽出異樣:“不喜歡小年輕了,喜歡帥老頭了。”

梁津川不冷不熱地笑道:“是嗎,那我老了要勵志做個帥老頭,一輩子都讓嫂子喜歡。”

陳子輕按||摩他粗糙不平的膝蓋皮肉:“這個不用勵志也能做到,你多帥啊。”

梁津川的語調慢慢悠悠:“下次清明回去,我多給爹媽燒些紙,謝謝他們給我這副皮相。”

陳子輕聽他提起家人,頓時就安靜了。

一股力道將陳子輕掀起來,他被放在少年人炙熱的,懷揣著偏執而濃稠情感的胸膛裡。

梁津川兩指挑開他後領,捏著他一截後脖子,安撫地捻了幾下:“睡吧。”

陳子輕趴在他心口,聽著他的心跳:“那津川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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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裡的時候,梁津川接了個兼職,是老師給他介紹的,做智能手機應用軟件開發,是一款當下最流行的手機品牌。

梁津川還是學生,主要是以學習拓展新知識為主。

陳子輕看到梁津川帶回來的資料,他翻了翻,尋思智能手機在他那個世界出來的時間挺晚的,07年還是08年。

在那之後過了幾年才得到普及。

這個世界要提前嗎?

陳子輕猶豫片刻,慎重地在梁津川的一個本子上撕下一張紙,寫下他對智能手機這方面的建議,以及希望手機能有哪些應用功能,以及觸摸屏的想法。

字沒消失沒扭曲,說明不被限制,他儘量寫詳細。

那張紙被陳子輕夾在資料裡了。

梁津川沒問他什麼,只是進入了繁忙期,有時會坐在書桌前開著小燈忙到深夜。

陳子輕這邊有自己的事,小店粉刷並裝修好了還給房東,他成功拿回了押金。房東拉著他吃了頓飯,說他以後要是想租,就還租給他。

七月中下旬,陳子輕動用放在王建華那兒的錢財,他在市裡選了個門面。

王建華跟陳家豪說了這事兒,陳老闆隔天就派了個團隊過來,陳子輕攔都攔不住。

團隊打包票,一定幫他建一個好看氣派的店。

這年頭,只要華麗富貴,那就是好,不談設計創意。

“李先生,你準備賣什麼?”團隊負責人問。

陳子輕站在施工現場吃冰棍:“不賣什麼,我不自己開。”

負責人道:“出租?”

“是呢。”陳子輕點點頭,招呼負責人給大家發他買來的一箱冰棍,他打算把門面租出去,開始他的收租人生。

陳子輕兜裡的小靈通嗡嗡響,他拿出來接聽:“梁錚,啥事兒?”

梁錚在電話裡說他就在剛剛,拿下了一個凶宅。

那架勢,像是擁有了萬里河山的帝王,整個天下都是他的,十分的豪情萬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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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裡很空曠,只剩下一些簡單的傢俱也滿是塵埃,陳子輕吹了一下,被嗆得打了幾個噴嚏。

“這房子一直沒人打掃,大白天的都陰森詭異,我怵得慌。”梁錚疑神疑鬼,“要不是你非要來,給我錢我都不……阿嚏——”

梁錚也打噴嚏。

陳子輕找了一塊乾淨點的地方坐下,從揹包拿出一些零食和水。

“我跟津川說了,我晚點回去。”他拆開一袋零食,“先填飽肚子,其他的等會兒再說。”

“大師嫂子,你來幫我驅鬼,我怎麼能讓你吃這些?” 梁錚神秘兮兮地打開了身後的那個巨大揹包,在陳子輕驚愕的目光中拿出一組摺疊燒烤架來。

“你瞧瞧,一應俱全。”梁錚指著旁邊的調料和幾大包食材,神情十分滿意,“沒見過吧,特地帶過來讓你嚐個鮮。”

說著他就忙碌了起來,架爐子、裝炭火……一副準備大幹通宵的樣子。

陳子輕一陣無語,夜裡在凶宅吃燒烤,這梁錚也真是個人才。

而且大師嫂子是什麼鬼。

“我不查凶宅都不知道,這方面有人忌諱害怕,有人就喜歡買。”梁錚咂嘴,“看八字,要是八字太硬,住凶宅反而順風順水,財源滾滾,那叫一個旺。”

接著便說:“像那種職業,醫生,法醫,殯儀館上班的,他們就不怕凶宅。”

“有的買了凶宅也不是為了住,套什麼貸款,名堂花樣多得很,反正凶宅沒咱以為的那麼沒人要,我這房子是地段偏鄉下才是超低價,讓我用幾萬塊錢拿到手的。”

陳子輕似懂非懂:“這樣啊。”

他聞著燒烤的香味,揉了揉鼻尖:“在首城,以後好地段的房子賣光了,不好的地段就會變成好地段。”

“說的什麼夢話。”梁錚把烤好的肉串遞給他,“吃吧。”

陳子輕問道:“你不吃嗎?”

“老子哪有胃口。”梁錚警惕地掃了掃四周,“吃了都不敢拉。”

陳子輕:“……”他看一眼手上的肉串,“我還沒吃呢,你就說拉的事,我都吃不下了。”

嘴上這麼說,吃得卻是一點也不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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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月光照在落滿灰塵的屋內,有種莫名的破敗與荒涼。

“對了,關於這一層的住戶為什麼會搬走,你問清楚了嗎?”陳子輕喝了點水,然後問道。

“都問清楚了,他們搬走不只是因為害怕,而是確實遇到了一些無法解釋的事情。”梁錚確定身上的黃符貼嚴實了,“他們在夜裡經常會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

陳子輕問:“是什麼樣的聲音啊?”

“就類似於有人喝水嗆著的聲音,像這樣……”梁錚拿起瓷杯喝了一大口水,仰頭夾著嗓子發出一種怪聲。

“嗬嗬嗬……”

陳子輕見梁錚的臉都快漲紅了,連忙擺手:“行了行了,別學了,只有這些事嗎?”

“當然不止這些!”梁錚粗喘了口氣,他抹掉淌到下巴跟脖子裡的水,歇了一會才說,“影響最大的就要數那件事了……”

“那天有個住戶加班回家,到了這一層走廊的時候,發現我這間房子的門開著。”

“他當時第一反應是警察在裡面查案,可回過味來一想,案子早就結了,而且也沒聽說警察有半夜查案的,你說怪不怪,是個人都覺得怪。”

陳子輕推了推湊過來的梁錚:“所以他走進這間房子看了?”

“看了。”梁錚神情凝重,“當他走進這間房子,你猜他看見了什麼?”

“他看見……”

“咚咚”

這時,外面的房門響了,像是有人在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