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茶藝速成班(你的謝浮來救你了...)





謝母的思緒被耳邊聲音打斷,她隱藏情緒扭頭。




謝父提起個不大不小事:“兒子很愛惜自己的手,這現象去年就有了,今年更明顯。”




謝母也注意到了,只是沒深想:“那是不是說……”




謝父給了她一個眼神,她明白了,顧知之喜歡她兒子的手。




還喜歡她兒子的一手毛筆字。




謝母唏噓:“顧知之要什麼沒什麼,腦子笨笨的,人也不靈活,真不知道我們三家孩子是怎麼走到他道上去的。”




謝父聽太太不知說了多少遍的話,笑道:“一個失憶了,一個不能自主要被限制在國外讀書發展事業,你就偷著樂吧。”




謝母不當回事:“就算那倆孩子都在國內,我們兒子也不會輸。”




謝父攬著她回房:“你沒看到小顧跟遲家小子的膩歪勁?”




謝母說:“那有什麼用,高中的感情比紙片還薄弱,畢個業基本就破了,就算不破撐到大學,然後呢,遲家顧慮聲譽和子嗣不能接受兒子是同性戀,鬧那麼厲害,不都差點……”




話聲戛然而止。




夫妻二人偎依著走,他們也一樣,只是走在遲家前頭,早早淌過了那條血路。




比起遲家,他們要慘烈悲壯很多倍。




他們有了個瘋了的兒子。




謝浮沒請假,當他帶傷坐在教室裡的時候,同學們都很震驚,保送了還每天都來上學就算了,頭破了竟然也沒阻止他的腳步。




要不是知道他對情情愛愛沒興趣,大家真要懷疑他是為愛才來學校報道。




謝浮和轉著筆看窗外,今年的蟬怎麼還沒鳴叫,他口袋裡的手機響了,是單獨分類的小狗嗚咽聲。




設置後的第一次響。




筆從指間掉落,謝浮把手伸進來口袋,捏著震動的手機按掉,他沒接那通電話,放在桌上的那隻手被他咬住手背,一塊肉進他齒間磨碾,每次的疼痛都在緩解他亢奮的神經。




第二節課下課,打電話的人出現在教室門口。




謝浮低頭看書。




“你好,能不能幫我叫一下謝同學?”陳子輕叫住一個打水回來的女生。




“可以啊。”女生爽快答應。




陳子輕看她去謝浮的桌前,手往他這兒指,他在謝浮看過來時擺擺手,露出個燦爛的笑臉。




謝浮的眼尾輕輕一抽:“今天的太陽是從哪邊升的。”




前桌打個遊戲搖頭晃腦臉部肌肉亂顫,遊戲人物一死,他也死了,他在椅子上震了震,演屍體詐屍:“西邊。”




“怪不得。”謝浮合上書起身離開座位,怪不得討好他。




陳子輕和謝浮去了樓道,他說:“我給你打電話,你沒有接。”




“是嗎。”謝浮看手機,“還真有一通,我靜音了。”




“這樣啊。”陳子輕啪啪拍牆壁,醞釀著說,“中午你能陪我去個地方嗎?”




謝浮為難道:“中午學生會要開會。”




陳子輕的臉上浮出明顯的失望:“好吧,那我找別的人陪我去吧。”




頭頂響起一聲笑,他抬頭,卻見謝浮面無表情,好像剛才的笑聲是他聽錯了。




謝浮剝了塊水果糖吃,這種劣質伎倆在遲簾身上有效,就以為他也吃?連討好他都這麼敷衍,他扶著頭上受傷的部位,眉心皺得發緊很不舒服,自我憎惡了片刻,開口道:“放學在校門口等我。”




陳子輕眨眼:“你不是要開會嗎?”




謝浮無聲地看著他。




陳子輕被看得渾身毛毛的:“謝浮。”




謝浮眯了眯眼,一會謝浮,一會謝同學,一會哥哥,稱呼什麼時候能統一?




茶他幾個月,叫哥哥的次數只有十七次,他還不如學校裡的某個同學和街上的某個路人,以及最初的網友。




謝浮咬碎了糖果:“走。”




陳子輕不知怎麼感到害怕,他掉頭就跑。




謝浮立在樓梯上向下俯視,瞳孔裡是慌張往樓下跑頭也不回一下的身影,他笑得蹲下來,撐頭大笑。




走廊的同學聞聲過來,問他是有什麼高興的事,他彈了彈校服上不存在的灰塵,站起來說:“也沒什麼高興的事。”




不過是又被他抓住,顧知之怕他的證據而已。




陳子輕帶謝浮去了向娟妹妹的學校,謝浮似乎毫不意外,他們登記進去沒找到那女生,在學校附近吃飯的時候撞見了她。




和向娟長得相似,蹲在一家理髮店門口刷手機吃辣條,頭髮上彆著兩個長夾子。




陳子輕在來的路上想好了對策。這也是他把能說會道,皮相絕的謝會長帶上的原因。




“謝同學,我想你對向娟妹妹用美男計,幫我打聽她姐姐原來房間的樣子,還有她姐姐的喜好,過生日愛吃什麼蛋糕。”陳子輕後半句是試探著說的,沒被系統屏蔽。




“美男計無法使用。”謝浮示意陳子輕看理髮店,“她妹妹心有所屬。”




陳子輕看過去,向娟妹妹在給一個理髮師喂辣條,接了個辣條味的香辣吻,不顧別人死活的親親我我。




“我覺得可以用。”陳子輕對上謝浮不認同的眼神,“會長,別謙虛了。”




謝浮逗趣地說:“那我就不謙虛了。”他人沒動,腳都沒抬起來,“我去了,是能撬開那女生的嘴讓她談姐姐,但我為什麼要幫你?”




陳子輕啞然。




謝浮雙手抄在校服褲子的口袋裡,微彎腰說:“你讓我去,我就去?”




他們是一中生,來這兒挺扎眼,謝浮長得更扎眼,他還不像遲簾戴口罩,就那麼露著臉。陳子輕儘量無視各年齡層的打量視線:“你跟我過來,不就是為了向娟的事嗎?”




謝浮將他的問句變成肯定句:“我是為了向娟的事。”




陳子輕察覺謝浮周身氣息停滯住了,他沒退,站在原地抬起臉說:“對啊,她纏上的是你學生會的人,你作為會長,肯定是要管的。”




謝浮的言語中透著強烈的費解:“是什麼給你的錯覺,讓你認為我的責任心很強?”




陳子輕:“……”




他噎了會,說:“你要是不問,那我,”




“找別人。”謝浮的腰背彎得更低了點,氣息打進他呼吸裡,“顧同學,你還真是懶。”懶到敷衍的招數都不換一個新的。難道他在這人眼裡比遲簾還傻白甜?




“真煩。”謝浮低不可聞地含著兩個字,冰冰冷冷的沒發出音節,他抬腳朝著理髮店方向走去。




陳子輕看著謝浮行動,他渾身皮肉放鬆下來,擦了擦腦門的汗漬,這麼來回說了幾句話,他就被謝浮給掏空了精氣神,真可怕。




謝浮適合同樣城府深沉,一個字掰碎了能變成幾十個字的情場伴侶。別的都不是一個段位,會讓他覺得索然無味。




他那種人,應該想找刺激。




陳子輕坐到路邊石墩子上自言自語:“我能成為謝浮的刺激嗎?”




還是要對自己有點信心,目前還沒正式踏進獵場,又怎麼會知道誰拿的是獵人牌,誰拿的是獵物牌。




向娟的妹妹一見到謝浮就眼睛發亮,辣條都不吃了,她幾次想拿出手機要微信。




謝浮滿面笑意地直入主題,沒在意她聽到姐姐名字時的不自在,並體貼地給她適應的時間,他沒那個閒工夫,到現在已經在這條髒亂街上沾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味道,只想快點離開。




問完要問的,謝浮就風度翩翩地走人。




年少時沒幾個這樣的男生,見到很難不被驚豔,向娟妹妹追上去加微信,那理髮師被同事提醒了跑出來阻攔。




辣條掉在他們腳邊,他們滿嘴香辣味的吵架,互相撂下狠話,分了。




陳子輕在路對面見證這一幕,嘴巴好一會才合攏,他對回來的謝浮說:“你問個話,拆散了一對情侶。”




謝浮往車子停靠的方位走:“愛情從來都是浮光泡影。”




陳子輕斟酌著試探:“你談過嗎,這麼有感觸。”




謝浮的沉默像是默認。




陳子輕不知道他的臉色已經變得不對勁了,對著他的後腦勺說:“那你是不是就不想要愛情了?”




謝浮沒興致一樣:“我確實不想要。”




陳子輕心裡咯噔一下,他越走越慢,停了下來。




前面人群裡的謝浮轉身走向他,一步一步走近,在他們世界充當裝飾物的行人側目中,怪異地一笑:“除非奇蹟降臨。”




陳子輕抿嘴,奇蹟降臨,哪來的奇蹟,謝浮斷情絕愛,還是受過情傷不想再吃愛情的苦?




前者的可能性比後者要大。




謝浮直起身,慢條斯理地接起越洋電話:“阿簾,有事?”




陳子輕快步越過謝浮,走出了競走比賽的速度。




謝浮看他走到車邊都沒注意,想必是在走神,呵,這麼久了都沒真正放下,初戀就這麼深刻入骨?是不是要把皮肉劃開,抽出一根根骨頭,剃掉刻在上面的印記才行。




這趟的收穫是——向娟喜歡紫色,喜歡雲。




她妹妹說她從來不過生日,不喜歡。




學生會今天中午開會討論的是紀念過世同學活動,這三年只有向娟是在學校跳死的,其他都因為意外或者病逝,謝浮負責向娟的活動。




陳子輕提議辦個生日會,他打草稿準備好了理由,讓他意想不到的是,謝浮沒找他要,只說“主意不錯”。




於是就開始走流程,謝浮安排的任務,學生會的效率極高,七班以那兩點為主題裝扮了一通,向娟生日當天一切都準備到位。




離世同學的紀念活動是生日會,所有人面上沒抱怨。




他們每個人進教室前都被髮了張符,四十五個人,四十五張符,不是陳子輕畫的,是季易燃拿來的。




季易燃沒讓他畫,太累了,他要用全部精力對付即將到來的高考。




當初陳子輕說普通的驅邪符,一般的道士都會畫,季易燃把他說的話放心上了。




……




生日會開始的時候,陳子輕和謝浮站在教室外面旁觀,他們既不是七班人,也不是向娟的朋友,不能參加,免得弄巧成拙。




七班離校的學生是謝浮跟季易燃召集的,說服工作也是他們搞定,陳子輕沒操什麼心。




向娟生前的座位上是空著的,男生將她的禮盒放在她桌上,作為被她認定的唯一一個朋友送上祝福:“向娟,祝你生日快樂。”




到了吹蠟燭的環節,教室拉上窗簾,幽暗的光線下,所有人都目睹蛋糕上的蠟燭熄滅了。




這畫面一出現,唯物主義當場倒地,全員唯心主義。




班裡有不少富二代,他們是出於對季謝兩家繼承人的信任,才給一個穿紅鞋子跳了的鬼過生日。




原因肯定不是紀念活動那麼簡單,大傢俬底下分析討論過,佔比最大的猜測是那什麼不記得長相的向娟有遺願未了,就是生日。電影裡有這麼演的,他們為此還看了那部電影。




砰……




禮炮衝頂,紫色彩帶在天花板散開以後飄落下來,大家稀稀拉拉很不走心地唱起了生日歌。




教室裡陰氣漸重,陳子輕飛快看向季易燃。




站在牆邊的季易燃感應到他的目光,隔著一些人和他對望,他身後立著自己的發小謝浮,一低頭就能吻到他發頂。




然後,發小似是在思考什麼事情,他沒留神,不經意間低了下頭,唇擦過那個人的髮絲。




季易燃蜷起手指握成拳頭,指關節青白,他神情冷峻,一語不發地收回視線垂下眼眸。




陳子輕急死了,季易燃到底有沒有接收到他的信號?他就要衝進教室的時候,季易燃在旁邊的王放耳邊說了什麼。




王放有股子委以重任的自豪,他抬頭挺胸,高聲唱起來,生日歌在他的有意帶領下逐漸整齊。




後來的送禮物沒有再出錯,桌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禮盒,似乎是個很開心的生日。




如果壽星不是鬼魂,生日會不是她遺願的話。




高考前三天就放假了,陳子輕要跟謝浮一起回去,他在學生會等謝浮卸任。




孟一堃給他一瓶水,兩人坐在臺階上咕嚕嚕喝水聽蟬鳴,曬得很,樹影都是燙的。




陳子輕放下喝了快一半的水,孟一堃把手機屏幕對著他,屏幕上是一個朋友圈,發的合照,校草和明豔大美女。




這是遲簾的朋友圈。




“他沒在朋友圈發過人,連你都沒發過。”孟一堃給手機息屏,“照片上的女生跟他關係多好,不用我說了吧。”




陳子輕一點點擰上瓶蓋:“你可以不給我看的。”




孟一堃把手機丟在臺階上,沒說話。




“是不是怕我對他死心不改,自私的為了攀上他進豪門不顧他心臟病?”陳子輕說,“我不會的,我已經出來了。”




孟一堃抓起身前校服短袖,隨意地蹭了蹭脖子上的汗:“那倒不至於,我不覺得你能讓他想起你來,我諮詢過專業人員,像他在自身防護機制下活命的情況,為了躲避危險,潛意識裡會憎惡和你相似的一切。”




“所以你幹嘛給我看呢。”陳子輕納悶地說,“你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孟一堃的面色青黑交加,沒出聲兒。




兩人沒交流了。




陳子輕不自覺地又把瓶蓋擰開了,考完就開始第二段。




“孟同學,謝同學是直男吧。”陳子輕不著四六地問了一句。




孟一堃反應極大:“你又想幹什麼?”




陳子輕抹掉他往自己臉上噴的唾沫:“我不幹嘛,我只是問問。”




孟一堃盯他的眼神像盯有前科的犯人:“顧知之,你別再禍害我發小了。”




陳子輕:“……”




“你空窗期想搞基,我可以給你介紹基佬群,你放過我的發小們。”孟一堃那深情並茂的樣子,就差給他跪下了,“這麼個小圈子,你不尷尬我都替你尷尬。”




陳子輕垂頭捏礦泉水瓶,捏得嘎吱嘎吱響,他瘦下來就沒再長回去,線條依然無辜。




孟一堃見他這樣就打起十二分警惕:“阿簾是忘了你,可我們都還記得,我們親眼見證你們怎麼秀恩愛,你要是還有點人性,就不要對他兄弟下手。”




“雖然你不可能成功。”孟一堃篤定地說,“老謝不是阿簾那個純情男生。”




陳子輕豎起一根手指:“我只問了你一句,你說這麼多。”




孟一堃的面部抽搐,他真的讓這傢伙整怕了,掰彎他發小引發心臟病差點死在國外,能耐大得很。




不行,還是不能放心。




“你發誓。”孟一堃嚴肅道,“不然我不信你。”




陳子輕迷惑:“我沒給什麼承諾啊?”




孟一堃一細想,這傢伙從始至終都沒解釋,他面色劇變:“顧知之,你稍微念點阿簾曾經對你的舊情行不行,別讓阿簾成一個笑話。”




陳子輕向後一躺,整個人倒在了臺階上面:“你不是說他不會再想起來我了嗎,他想不起來了,又怎麼會知道我是他前任呢,孟同學,你的話矛盾了啊。”




孟一堃要發火,餘光瞥見謝浮結束卸任儀式朝著這邊走來,他只能暫時吞下嘴裡的話。




謝浮手上一份資料捲成長筒,他隨意地問:“你們在說什麼?”




孟一堃神色如常:“沒什麼。”




陳子輕跟他同時說話:“孟同學說要給我介紹基佬群。”




孟一堃:“……”




謝浮驚訝地笑道:“基佬群?一堃,我怎麼沒聽你提起過。”




孟一堃尷尬地撓撓頭皮,他哪有什麼基佬群,不過是當場扯屁扯出來糊弄顧知之的,對方要是真想要,他就跟圈子裡的gay打聽。




“是顧知之想搞基。”孟一堃臨場發揮地說。




謝浮聞言,眯眼笑看躺在臺階上的人:“想搞基?”




陳子輕拿起礦泉水瓶子橫在眼前,隔著水看謝浮有點變形的臉,有一瞬間感覺這才是他真實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