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茶藝速成班(這是學生會長,這是籃球隊...)





一雙眼看著不黑白分明,顯得深邃霧濛濛,是整張臉上最柔和的部分,蘊藏著數不盡的情話。




總結起來就三個字——會放電。




陳子輕背身對著謝浮,他們初次見面是在晚上,他對謝浮的第一印象是容易接近,在車裡就發現那只是錯覺,是迷離夜色製造出來的假象。




因此他想,他對謝浮要不得罪,不獻殷勤,井水不犯河水。




一中高三生即將開學,陳子輕抓緊時間去“攬金”請阿蒙吃飯,樂隊其他人不參加飯局,只有他們兩個。




陳子輕存了阿蒙的聯繫方式。




阿蒙支著頭:“今兒就點一個菜吧,多了你也請不起。”




陳子輕開始點菜:“我請得起。”




阿蒙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我怎麼忘了,你男朋友有錢。”




“你有沒有什麼忌口,辣的能吃嗎?”陳子輕翻著手機上的菜單。




阿蒙不答反問:“我羞辱你,你聽不出來?”




陳子輕說:“聽出來了。”




阿蒙隨口問道:“那你怎麼不甩臉子走人?”




“我一般不甩臉子。”陳子輕點了幾個菜,辣的不辣的都有,“除非是實在忍不住。”




他又點好湯,朝阿蒙笑了下:“現在遠遠不到那地步。”




“畢竟我男朋友有錢是事實,我目前的生活開支主要靠他也是事實。”




阿蒙判斷對面的男生是不是虛偽說假話,他沒找出蛛絲馬跡,怪異道:“你不像毛都沒長齊的高中生。”




“高中生不是隻有一個模板。”陳子輕觀察阿蒙的坐姿,“你為什麼總是往前傾著?”




阿蒙說出令人費解的兩個字:“很重。”




陳子輕放下手機:“什麼很重?”




“身子很重。”阿蒙自說自話,“站著坐著躺著都不能直身。”




陳子輕的腦中冒出一個恐怖的猜測,他一哆嗦,再去看阿蒙的時候,眼神就變了。




哥們,你背上不會有鬼吧?




阿蒙察覺出他的不對勁:“怎麼了?”




陳子輕望向他的後背:“你平時有沒有覺得脊椎被什麼東西壓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阿蒙沒點頭,他說:“沒有。”




陳子輕心下狐疑,難道是他想多了,阿蒙只是身體裡的溼氣重,或者長期飲食不規律作息顛倒,大腦供血不足之類?




要不要在阿蒙的背上貼個符看看會不會變黑,他揹包裡剛好就有黃符。




算了,不貼了。




菜上桌以後,陳子輕給阿蒙倒酒,在氣氛不錯的時候提出一句:“我想去看方主唱,你能和我一起去嗎?”




阿蒙冷下臉:“我說過不去。”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壓根就不是他的朋友,我不追究只是因為我不想,你要是繼續這個話題,那這飯就免了!”他的情緒瀕臨失控,手握成拳頭直髮抖。




陳子輕忙說:“好了好了,我不提了。”




阿蒙這才漸漸平復下來。




陳子輕偷偷用積分買點藥放倒阿蒙,攙著他去酒店,他褪下了清醒時的外殼,露出了脆弱的裡肉,嘴裡說著酒話,都是酒後吐真言。




“都讓我去,為什麼要我去,為什麼逼我。”




“我到底要說多少遍才行……我不去,我為什麼要去看他……”




阿蒙坐在馬桶邊大哭。




陳子輕問道:“你們鬧掰了嗎?”




“鬧掰……”阿蒙神志不清地笑,“是啊,鬧掰了,我們鬧掰了。”




陳子輕再問,阿蒙就沒有回應了,他自顧自地發酒瘋,埋怨沒有人理解他,都不懂他。




“大家也是想你去祭拜方主唱。”陳子輕拿毛巾給阿蒙擦臉,毛巾碰上去的前一刻,一張人臉出現在他肩頭,跟他臉貼臉地貼在一起。




人臉就是陳子輕在遺願清單上見到的那張——方躍。




原來不是在背上,是掛在身前,窩在懷裡。




陳子輕眨個眼,方躍那張灰白而英俊的臉就一寸寸地滲出血絲,皮肉破爛,面部扭曲骨骼變形,頭皮耷拉下來掉在臉上。




死狀重現。




看起來像是被車碾壓過。




他沒有抬起頭看陳子輕一眼,從始至終都眷念地粘著他的貝斯手。




陳子輕的恐懼持續了片刻就被感慨衝散,死了還這麼纏著不放,這真的是鬧掰了嗎?




醉鬼凹陷的面頰被酒精燻紅,他聲嘶力竭地哭罵了幾句,音量驟然下降,說悄悄話似的語無倫次。




“不去,死也不去,這輩子都不會去看他。”




“我不去,他就還活著,去了……”




“如果我去了……”




“他就真的死了。”




阿蒙說完最後一個字就趴在馬桶蓋上面,昏睡了過去。




他懷裡的鬼影不見了。




“方主唱?我只是灌醉了你的貝斯手,沒有對他做別的事,你不要生氣。”陳子輕繃著神經喊了聲,一點動靜都沒有。




陳子輕擦了擦腦門的冷汗,這一出可以說是瞭解了方躍的貝斯手不去看他的原因。




沒有鬧掰,只是不敢面對他的死亡。




陳子輕的內心深處不知怎麼被觸動到了某根弦,他喃喃:“那不行啊,活著的人還是要好好活著。”




得讓困在原地的阿蒙走出來。




只要他走出來了,他就會去看自己的主唱了。




總要過去的,方躍希望貝斯手去看他,也是這個意思。




……




陳子輕把阿蒙扶到床上,走之前給他發信息,想想還是留了一張字條。




阿蒙早上醒來看到手心裡的字條,上面的內容是——你們要帶著方主唱的信念活下去。




——死亡不是終點,遺忘才是,你們記著他,他就還活著。




——不要怕。




阿蒙愣怔,他要把字條撕碎,卻在付出行動的那一秒停下動作,改為撫平褶皺。




“神經病。”




“網上抄的心靈雞湯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裝什麼大人。”




高三快開學了,那小子不會再有時間來煩他了。




他也要忙了,忙著把自己的那把貝斯掛小黃車,“攬金”把他們樂隊掃地出門的時候,他就要把貝斯賣了。




不會再玩音樂了。




阿蒙褲兜裡的手機響了,他頭痛欲裂地咳嗽著接聽。




鼓手在那頭問他昨晚在哪過的夜。




“酒店,開房了,玩得很嗨。”阿蒙說。




鼓手沒拆穿他的謊言:“阿蒙,“攬金”九月有個狂歡活動,我已經為樂隊提交了申請,你讓那小孩帶男朋友去參加,他們有投票權。”




“那不如我賣身。”




阿蒙掛斷,他彈了彈字條,小黑皮的暑假作業寫完了嗎,希望沒有,希望是開學前一天通宵寫。




陳子輕沒暑假作業,他焦慮自己的基礎,佛腳抱不住了,只能抱年紀前十的校草了。




可校草不給他抱,揚言笨比是沒資格抱他大腿的。




陳子輕頂著笨比的頭銜在家裡複習,背公式,弱聲弱氣地求校草給他講題。




“遲同學,你可以幫我歸納一下高一高二物理化學的重點,針對性地出張卷子讓我做嗎?”他這兩門最差,老大不說老二,並列垃圾。




遲簾倒在沙發裡看電影吃薯片:“乾脆我把卷子上的答案也給你寫了?”




陳子輕抿嘴:“這怎麼好意思。”




轉而就說:“你寫背面可以嗎,我會努力忍著不看。”




遲簾給他一個“從我眼前消失”的眼神,他嘆氣:“我只認識你一個學霸,要是還認識別的,我就不打擾你了。”




激將法?顧知之腦子長泡了吧,他會中計?




“別擋著我看電影。”遲簾一副沒事找事的口氣。




陳子輕說:“我沒擋。”




遲簾不假思索:“你在這就影響我注意力。”




影廳氣流瞬間凝固。




陳子輕呆滯地看著遲簾,看他的臉,脖子,耳朵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遲簾丟開薯片,一拳砸在抱枕上面,老子死了算了!




陳子輕正要趁熱說話,遲簾的手機上來了個視頻邀請,他的表情變了變,沒接,也沒掛。




看來是遲簾家裡人打的視頻,陳子輕自覺拿著書本離開,還體貼地帶上了影廳的門。




遲簾繼續吃薯片,視頻邀請自動取消,過了會再次響起。他慢悠悠地接了。




視頻裡的背景是辦公室,遲簾的媽媽坐在偌大的辦公桌後,保養得很好的一張臉上沒多少歲月紋路,眼角眉梢都是女強人的幹練利落,她打視頻還在處理工作,太忙。




婆婆想安排舊友的孫子去一中,她就託秘書去辦理,卷樓,打通關係,吃飯都由秘書負責,這樣的小事不用她費心思。




她不查那小孩的個人資料,成長經歷和學習情況,也不在意鄉下人住進家裡,和她兒子同校同班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只要婆婆滿意了就行。




至於兒子的情緒,她註定要有欠缺。




這不是她這個母親的意願,是他奶奶的意思,她相信兒子不會不分青紅皂白,要把牢騷發到她身上。




果不其然,兒子沒找她抱怨,別說視頻電話,連個信息都沒發。




這兩年她的公司在上升期,忙得不可開交,丈夫比她更忙,他們做父母都有疏忽。




要不是秘書提醒她一中開學日期,她真的想不起來。




視頻開半天了,遲簾數他媽簽了幾份文件,數到四的時候,聽見她問道:“阿簾,暑假就要結束了,你有什麼收穫?”




“章女士要我寫個八百字的日記?”遲簾懶洋洋的,“您日理萬機,我寫了,您也沒時間看。”




章女士無奈:“別拿話刺你媽。”




“你上高三了,我給你買了一輛車,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到,你會喜歡的。”她套上鋼筆,抬眼對著鏡頭說,“人呢,讓媽媽看一下你瘦沒瘦。”




遲簾只露了個胳膊肘,他的聲音夾在吃薯片的卡茲卡茲聲裡:“章女士還知道我讀高三?”




那麼兩句話,他只挑出了前一部分,後面的都沒在意。




章女士知道兒子有小情緒了,她溫和道:“我跟你爸十一調出了兩天假,到時帶你去旅遊。”




遲簾不給面子:“又不是小學生,誰要你們帶。”




章女士說:“不止我們,還有那個借住在我們家的小孩,到時大家一起去,算是我跟你爸疏於照顧的彌補。”




遲簾把空袋子丟進垃圾簍裡,拍拍手說:“他哪值得你們這麼興師動眾。”




“兒子,你一定要扎媽媽的心嗎?”章女士的言語間盡是挫敗的惆悵。




遲簾默了幾個瞬息:“什麼車?”




章女士聽他提起車才重新露出笑臉:“說了就沒驚喜了。”




遲簾聳聳肩:“行吧。”




“你和那孩子相處得怎麼樣?”章女士問道。




遲簾的答案十分簡單隨便,透出些許不耐煩:“就那樣。”




“你得學會忍耐,但他要是耽誤到你學習了,你告訴我,我親自去跟你奶奶談,我會為你爭取最大的利益,送他去住校,或者安排一個公寓,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讓他繼續住在家裡。”




遲簾一頓:“用不著,他對我造成不了那麼大的影響,我就當身邊多了條狗,多了只貓。”




“怎麼是貓狗,應該是玩伴,不過你不缺就是了,謝季兩家的孩子就在你隔壁,他們是你發小,和你有相同的價值觀,你們是一類人,會走相同的路,他們隨時都能陪你玩鬧。那就這樣,你儘快調整狀態,準備你的高三生活。”




章女士又拿起一份文件,她因此錯過了兒子一瞬間的不自在,附帶的連鎖效應讓她日後每每想起來都悔不當初。




那車在第二天黃昏被送到別墅,披著一層耀眼的金輝。




遲簾兩手抄在口袋裡,沒有要接鑰匙的意思,他衝旁邊呆傻的陳子輕點了點下巴。




送車的人員立馬領會了他的意思,將鑰匙交遞過去。




陳子輕接住鑰匙,他面前是快放滿了的車庫,幾分鐘前他才去過別墅的另一層車庫,那層已經滿了。




兩層車庫,全是豪車。




陳子輕平時在別墅不亂逛,遲簾也不開車,他們出行要麼是司機接送,要麼自己打車,所以他真的不知道地下兩層都是車庫,還是這副景象。




遲家好有錢,左邊謝家也好有錢,還有右邊季家。




這三家能成為鄰居,是必然的結果。




三家的父母坐一起會聊什麼,股票基金嗎?要是誰家有女兒,會聯姻的吧,青梅竹馬天造地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