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西球球 作品

第 31 章





盛承鳴如今對這位少年公子有一腔滿溢的信任。




也正因此,當他發現宿懷璟所說的成親竟是嫁給寧宣王世子做世子妃的時候,盛承鳴陷入了長久難以自拔的震驚。




他找了許久的聲音,然後道:“上個月我在處理叛軍餘黨案,一直沒時間關注京中發生的大事,但是聽說……寧宣王世子成親原為沖喜,公子若是——"




宿懷璟沒說話,抬眼望向他,嘴角噙著一絲淺淡的笑意,一眼望過去竟似無聲的鼓勵。




於是盛承鳴膽子大了些許,他吞嚥了一口口水,道:“公子若非自願,我幫你去稟明父皇,取消這門婚事,本來男子嫁娶一事就非正統,公子大才,怎可屈居後宅,日日伺候一個病秧子?"




盛承鳴滿心以為宿懷璟是被迫嫁給容棠,這般說著猶嫌不夠,眉頭一擰,憤慨道:“容表哥未免也太過隨心所欲,明知自己這幅身子活不了幾年,怎可還娶男妻?待他走後,公子豈非還要為他守孝?新喪夫三年不得參加科舉,若他早走了便也算了,如果他拖著殘軀掙扎個三年五載,公子你豈不是得在他身上耽誤將近十年光陰!?"




盛承鳴越想越害怕,說這話的時候眉心死死皺著,一臉義憤填膺,說完半天都沒聽見宿懷璟迴音,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望過去,彷彿只要宿懷璟一聲令下,他立馬就能從淞園策馬回宮,讓仁壽帝取消這門在他看來荒唐至極的婚事。




可視線對上的一瞬間,盛承鳴卻恍然




感覺墜入了冰窟,危機感呼嘯而來!




那是一雙荒原上的野獸捕獵前的眼睛,猩紅的瞳孔在黎明前鎖定獵物喉嚨,隨時便會猛撲上去一口咬斷,將一切都終結在漆黑的夜間。




瞬時的軀體感覺格外清晰,盛承鳴渾身汗毛倒立,宛如一陣陰風吹過,才使得他身在四月暖陽下,卻好像置身於數九寒天。




盛承鳴心下駭然,不可置信地定睛重看宿懷璟,卻恍然意識到剛剛那一瞬間的感知好像錯覺。




宿懷璟依舊笑得溫良,很耐心地聽他說完所有稱得上詆譭咒罵的句子,而後偏過頭,輕聲道:"多謝殿下。"




盛承鳴難得謹慎地沒有立刻應聲。




宿懷璟道:“我與容棠,兩情相悅。我是個沒什麼抱負的人,餘生只希望能跟棠棠一起賞花看書、聽戲品曲兒,我盼著棠棠能長命百歲,如果天不憐我,沒那個福氣,我也只希望能陪他足夠長的時間。”




盛承鳴呆呆地看著宿懷璟,瞧見自己敬重的公子臉上浮現出的神情竟似鍍了光的溫柔。




“如果說這次成親,真的能幫棠棠沖走身上的病痛,那才是我的福氣,還望殿下日後莫要再說這種話。”他抬眸,望向盛承鳴,拱手行大禮,"若殿下覺得我這般兒女情長、成不得事,也是在下福薄,無緣輔佐殿下問鼎天下,但若要我離開容棠,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宿懷璟正聲道:“願殿下福澤綿長,廣交謀士,來日為大虞謀得一個海晏河清之世,做千古一帝。宿某能力微薄,無能輔佐殿下,就此——”




"公子莫要這樣說!"




盛承鳴終於回過神來,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眸,方才還勉力維持的矜持得體全部不見了,他急匆匆地向前一步,伸手握住宿懷璟的手,又彷彿自知失禮,後退半步,直接拂袖告歉:“是我迂腐愚昧、辨事不明,還請公子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介懷。表哥吉人自有天相,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公子與表哥定能……"




他卡了一下,艱難道:“定能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宿懷璟唇角勾了抹意味不明的笑,盛承鳴一股腦道:“容表哥是連母后都誇讚的聰明,公子又是天下間少有的大才,你二人簡直天造地設天賜良緣,是我眼拙。"




宿懷璟垂目,淡聲反問:“




是嗎?”




盛承鳴立馬應:“正是如此!古來才子配佳人,而我大虞百年前甚至有過帝后共治的時代,那才是佳話。是我學識淺薄、見識短淺,竟說的出‘男子嫁娶並非正統’這樣混賬的話,便是公子不提醒我,日後我也無顏面對先祖!還請公子寬宏大量,原諒在下口不擇言!"




宿懷璟在屋子裡看了一圈,沒找到可以坐的地方,又懶得跟盛承鳴多費口舌,聞言沉默了一會兒,再次拜了個禮,絕口不提方才差點就分道揚鑣的話。




盛承鳴有些後怕,滿肚子疑問都沒問出口,險些就損失一員大將,一時間心情忐忑地一句話都不敢說。




還是宿懷璟提醒道:"殿下喚我來這裡,是為了什麼事?"




盛承鳴神情略顯猶豫,宿懷璟道:“殿下但說無妨。”




盛承鳴這才問起正事:“公子為何與柯少傅組隊?”




宿懷璟斂了眸,神情微冷:“殿下冒險讓我來次相會,便只是為了問這個?”




盛承鳴一驚,一時沒反應過來。




宿懷璟道:“寧宣王乃是天子近臣,家中三子。長子容棠乃是當今皇后親外甥,次子容崢與殿下您交好,幼子容遠與三皇子殿下來往密切。寧宣王一家四人,四個立場,殿下既認我為幕僚,又得知我與容棠乃是拜了天地的夫夫,如今再折花會上冒險喚我前來,竟只是為了問我與柯少傅組隊是何緣由?"




宿懷璟目光落到盛承鳴身上,帶著點微不可查的失望。




他道:“殿下縱使懷疑我的立場,也萬不該懷疑到柯鴻雪身上。”盛承鳴急忙道:“我並未——”




宿懷璟打斷他:“殿下應該懷疑。”他說:“我一開始向殿下投誠,就未曾全盤托出,以至於您直到昨日才知我是寧宣王府的人。既然如此,您不僅應該懷疑,您更應該仔細回想從我們初遇至今的每一次會面、每一場談話,以此來判斷我究竟有沒有二心,您會不會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