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西球球 作品

第 28 章





他動作緩了下來,視線不著聲色地在攬月閣裡搜尋了一番,想要找一找哪裡有可以淨手的水源。容遠面上表情詫異了一秒,旋即笑開,重新抱拳彎腰,恭恭敬敬地道:“恭請長嫂安好。”宿懷璟受了他的禮,微微一點頭便當相還,並沒有寒暄的念頭。




容棠表情稍霽,這才回答容遠方才的問話:“昨日午後方才抵達,我有些睏倦多睡了一會兒,晚間在湖心島上散了兩圈步,其餘地方還未曾踏足。"




寧宣王的三個兒子,長子容棠是虞京出了名的病秧子,次子容崢便在長兄這個病秧子的映襯下,逐漸成了寧宣王府子一輩中出名的人,以至於很多人都以為等容棠去了,寧宣王府便會落在容崢手裡。




大家閒聊時偶爾會提及容崢,卻很少提到容遠。




他將自己完全隱藏在了兩位兄長下面,不爭鋒不顯露,像一灘平靜的湖水。




容棠卻清楚他遠不及面上表現得這般和善,如果說容崢像是一頭莽撞蠢鈍的猛虎,容遠便是一條蟄伏在暗處、與環境相互隱藏的毒蛇,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




一口咬開敵人血管,將毒素注入身體。




容棠並不喜歡跟他交流,就像他不願意跟盛承星聊天一般,三兩下寒暄之後他便說要告辭。




盛承星也不阻攔,只是終於願意屈尊降貴般將視線朝容棠身後幾人身上遞,笑道:“沐少卿與柯少傅的學識是一等一的好,連父皇都盛讚過,表哥與他們一起,看來對此次魁首是志在必得?"




容棠道:“我沒上過學,只是來湊數的,並不關心這個。”




盛承星又問:“早上遞來的名帖上還瞧見了五弟的名字,怎地沒跟你們一起?”




容棠這次是真不想說話了,他垂下眉眼,有些煩躁地朝宿懷璟那邊貼了貼,於是柯鴻雪便向前一步笑著拱手:“回殿下的話,五殿下前些時日大病初癒還未好清,此次一路從皇宮奔赴而來,又在路上受了勞累,昨晚在湖面上被風一吹……這不,又病倒了,如今正在院子裡休養。"




“如此——”盛承星頓了頓,說:“確實也該好好休養,免得折花會後回宮,五弟再病危,父皇要怪罪下來,我可真不知道該找誰去叫冤了。"




他笑著,眉眼微彎,餘光裡精光一閃,狀似不經意地問柯鴻雪:“倒是柯少傅你,最是閒人一個、懶問世事,這次怎麼有興趣跟五弟組了隊也來沾一沾這俗世虛名?"




柯鴻雪扇子一合,做出告饒狀訴苦:“豈是我願意的呢,還不是來之前爺爺再三叮囑,說微臣好歹算是一個先生,若是學生無所依附,便要做他們的臂膀,幫襯一二。學兄心疼我,主動陪了我來,又恰好跟容世子爺投緣,這才組了隊,以免無聊透頂,折花會還沒賞完,我就被那些詞啊賦啊的煩得迴風月樓找鶯啊燕啊姐姐們去了。"




盛承星稍稍一怔,旋即大笑開來:“柯少傅說話還是這般幽默風趣。”




柯鴻雪笑著回:“能討殿下笑顏,是微臣的榮幸,只是還有一件事想求殿下開開金口幫個忙。”




盛承星大手一揮:“但說無妨。”




柯鴻雪道:“還望殿下下回見到微臣爺爺,能告訴他我實在就是個不中用的閒人,做不了誰的臂膀,只想醉倒在美人懷中做個風流浪子,不要再給我安排這些吃力不討好的差事了。"




盛承星聞言撫掌而笑,紙扇展開晃了晃,搖搖頭道:“這話我可不敢跟太傅說,




若是被父皇知道了,該說我胡言亂語髒了太傅尊耳,說不準又要罰我去抄佛經敬告祖先,還是探花郎自己去跟令祖父交代吧。”




柯鴻雪便哭喪著臉再三做作,直到一行人終於與盛承星分開。




宿懷璟一從盛承星等人的視線中消失,便領著容棠找到一處水源,垂著頭安安靜靜地將帕子沾溼,細心又體貼地為容棠一遍遍擦拭起了雙手。




柯鴻雪換下了方才那副做作到有些過分的面孔,看什麼奇觀似的看了半晌,等到宿懷璟又重新換了張燻過香的幹帕子為容棠擦手的時候,才終於忍不下去,往前一步,用肩膀撞了一下容棠的背,問:“世子爺,你這媳婦上哪兒找的?這般溫柔體貼,帶出去不得嫉妒死一大批人?”




力道不重,甚至算得上很輕,大抵顧念著他是個病人,柯鴻雪連玩笑的分寸都開得很適宜,偏偏容棠注意力全落在宿懷璟那雙還結著細痂快被水泡掉的手上,一時不慎,被他撞的往前歪了歪。




宿懷璟立刻伸手攬住容棠肩膀,視線相當凌厲地向前一看,目光死死地瞪著柯鴻雪,沒有半分偽裝的隨和恬靜。




柯鴻雪一怔,意識到自己闖了禍,立馬後退半步,正了色便道歉:“是我唐突,衝撞了世子爺,二位要打要罰,柯某絕無二言。"




柯鴻雪那雙桃花招子生的極美,聽說他孃親是柯學博在江南從商時救下的孤女,身上既有南方女子的溫婉多情,又帶著幾分孤苦伶仃之人特有的堅強倔強,柯鴻雪的樣貌很像她。




柯少傅慣常含笑,那雙桃花眼眸便被他利用得一眼望過去就像會說話一般勾著人,很少有這麼正經的時候,容棠愣了一瞬,下意識開口:“無妨。”




宿懷璟如同一隻被順了毛的獸,眼神中的凌厲頃刻間悉數退下,抬手為容棠撫平了衣服上的褶皺,將帕子收了起來,從淨手處離開。




柯鴻雪還有些難以言喻的後怕,踱步到了沐景序身邊,低低地喚了一聲:“學兄。”




沐景序抬眸睨了他一眼,問:“閒的?”




明知道寧宣王世子是那樣一副碰不得撞不得的身子,還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像塊狗皮膏藥似的黏上去,若非沒真把人撞出個好歹來,現在說不準他還能不能好端端地站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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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沐景序凝眸望向他。




柯鴻雪笑了一聲:“我只是覺得似乎真的前世有緣。”




他一看到容棠就覺得這小世子跟他應該是同道中人,就適合今日登高望遠觀繁星,明朝打馬虞京引誰家姑娘樓頭拋袖招。




怎麼就……是個活不長的病秧子呢?




柯鴻雪想到這裡,神色又淡漠了下去,撇過頭瞧了一眼沐景序。學兄好像又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