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鍋鍋 作品

第二百八十八章 阿貓阿狗



            卻說李惟儉自黑油大門出來,行得幾步頓足回首觀量,旋即嗤的一聲笑了。原本瞧在賈母的情面上,總要給這位大老爺留些體面。如今既然撕破了臉面,這體面也就無需留了。

他自是知曉,賈赦搬出孫紹祖來心下未必是真心要將二姐姐嫁與此人,想來是收了那孫紹祖的好處,又不肯兌現,乾脆搬出自己來讓那姓孫的知難而退。

以李惟儉今時今日的位份,對付這等小蝦米只需放出風聲就好,如往日那般鬼蜮伎倆實在是太高看那孫紹祖了。

心下想的分明,李惟儉邁步自角門回返自家。臨到儀門前,乾脆叫過一名小廝,命其將吳海寧召來。

只須臾光景,吳海寧便顛顛兒而來。

李惟儉當下吩咐道:“去查查一個叫孫紹祖的,放出風聲,就說老爺我對姓孫的極為不滿。”

“是。”吳海寧躬身應下。

李惟儉思量著又道:“忠順王好似有幾家當鋪?你去尋丁家兄弟掃聽了,”說話間將賈赦簽下的借據遞給吳海寧,道:“明兒再尋個妥帖的人將這借據轉賣了,記住,咬死了作對四折轉賣。”

吳海寧在順天府衙門裡錘鍊了許久,如今眼明心亮,也不似過往那般碎嘴子,當即應下也不多問,只道明日就去辦。

李惟儉交代過後進得自家內宅,這會子傅秋芳孕期許是過了三月,害喜之症略略緩解。李惟儉到得西路院,傅秋芳與紅玉、琇瑩便起身相迎,搭眼一瞧,卻是她們三個與碧桐正在耍馬吊。

李惟儉總覺這會子的馬吊失了靈魂,因是琢磨著要不要將麻將搗鼓出來,偏生傅秋芳會錯了意,當即說道:“是妾身下晌覺著無趣,這才拉著她們幾個耍了一會子,輸贏不過一串錢,可不敢壞了老爺定下的規矩。”

“嗯?無妨,我只是覺得這馬吊牌不甚便捷,回頭兒雕一副出來,想來更有趣些。”

傅秋芳這才嗔道:“不過是打發光景的玩意,又何用老爺費心?”

李惟儉落座,問過傅秋芳今日情形,紅玉便氣惱道:“今兒去榮國府與我爹媽提了提,媽媽方才意動,轉頭太太又派了新差事下來,要我爹總領庫房。媽媽高興的什麼的也似,再不提過府事宜。”

李惟儉便道:“隨他們就是,只是有一樣,回頭兒須得囑咐你父親莫要貪小便宜吃了大虧。家中若短了銀錢,只管與秋芳說就是了,左右家中也不差這麼一星半點的。”

紅玉應下,隨即聽得外間鶯聲燕語,卻是寶琴與晴雯、香菱自東路院而來。

入得內中,轉眼廳堂裡便熱鬧了起來。

說過一會子閒話,李惟儉思忖著自己與二姐姐之事遲早會傳揚過來,因是便道:“方才往賈家走了一趟,臨了又與大老爺不歡而散。”

“啊?”眾女紛紛訝然,七嘴八舌過來問詢。

李惟儉略略說了方才經過,隨即沉著臉道:“這位大老爺既想拿我當槍使,就莫怪我不客氣了。”

因著眼界、見識,那紅玉與琇瑩、晴雯等還憂心不已,餘下傅秋芳與寶琴又不相同。因著新來不久,寶琴這會子還不知李惟儉與二姑娘迎春之事,因是心下滿是好奇;傅秋芳則蹙眉不已,她情知李惟儉與迎春之間的糾葛,卻一時拿捏不準李惟儉的心思。

許是尋思著如今是關起門來說話,內中女子也沒那偏愛嚼舌的,傅秋芳便蹙眉問道:“賈家大老爺這等行徑,說出去也無可厚非。只是老爺又是什麼心思?總不能一直拖著二姑娘吧?”

李惟儉便道:“拖一拖又何妨?左右都拖了這般久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的,說不得來日就有了轉機。”

傅秋芳思忖著欲言又止。

就見李惟儉嘆息一聲,便絕口再不提及此事。待用過晚飯,李惟儉又去書房寫寫畫畫,寶琴心下實在好奇,便扯了香菱掃聽此事。

香菱猶豫半晌方才說道:“老爺與二姑娘早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奈何差在老太爺嫌棄二姑娘是庶出的,又有個貪鄙無狀的爹媽,這才始終攔著不準。

前一回老夫人瞧過二姑娘,又嫌棄其性子綿軟,不是個能當家的。這才轉而定了老爺與雲姑娘的婚事。老爺的性子又是個長情的,認定了就不肯撒手,這事兒便懸在當間兒不上不下的。

我心下想著,老爺大抵是想再熬熬,等隔壁衰敗了再納二姑娘過門。”

“納?”寶琴訝然道。

香菱便笑道:“朝廷又不認兼祧,可不就是納?”

“原是這般。”寶琴明眸皓齒笑著,心下卻另有思量。再是念舊情又如何?那二姑娘性子不討喜,又當不得家,哪兒哪兒都比不過自己個兒,不過是佔著個先來的。這般都能做那兼祧,她寶琴如何做不得?

思量中,忽而聽得小院中一聲貓叫,寶琴緊忙與香菱出來觀量,便見那喜鵲果然又與大將軍鬥了起來。

香菱觀量著蹙眉道:“這兩個好一陣、壞一陣的,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兒。”

寶琴只笑眯眯看著一貓一鵲上下翻騰,也不多言。

另一邊廂,賈璉這日夜裡上更時方才熏熏然回返,又被大老爺叫過去好一番訓斥。

賈璉自是渾不在意,卻惹惱了賈赦。這老兒雖口眼歪斜,卻強撐著起來抄起門栓了抽打了賈璉一番。

本道此時天色已晚,料想二房王夫人便是審問也問不出個詳細來,不料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那賴家老僕與賬房都不是硬漢,王夫人生怕夜長夢多,當日便下了手段,霎時間榮國府內嗚呼哀嚎,一干人等斷斷續續招認出來。

王夫人當即派了賈薔,連夜又往城外莊子上去了一趟,一番搜檢,竟又搶回了一萬多兩銀子的財貨。

轉過天來,王夫人打發賈薔與那賴尚榮傳話,只道賈家體諒賴家幾輩子為奴,因是打發了賴大、賴大家的並賴嬤嬤往遼東莊子上養老,讓那賴尚榮無需掛心。

這內中威脅之意溢於言表,若賴尚榮聽話還則罷了,這幾人自會安享天年;若賴尚榮不識相、鬧騰起來,那賈家有的是法子將這三人折騰死。

那賴尚榮自小錦衣玉食,不過捐了個監生出身,又有多大能為?有心告發,又畏懼賈家聲勢,因是乾脆躲在城外莊子上醉生夢死,連爹孃、奶奶都不曾去送過。

待大老爺這一房得了信兒,那財貨已然搬到了家中庫房裡。此番可把大老爺與邢夫人氣得七竅生煙,二人自知拿不到王夫人不是,便將怨氣盡數撒在了賈璉身上。又是一番責打,大老爺賈赦錯手之下,竟一棒子砸在了賈璉後腦勺上。

璉二爺頓時悶聲昏厥,尋了家中太醫好一番診治,這才搬回鳳姐兒院兒將養起來。

卻說這日香菱又往大觀園而來,半途正巧撞見自薛姨媽處回返的寶釵,二人早先是主僕,香菱又多得寶釵庇護,因是難免心下有幾分親近。

寶釵回想昨日情形,一時鬧不清楚李惟儉是不是拿話哄自己個兒,便拉了香菱問詢。

香菱雖掛了個呆名,卻不是個傻的,思忖著只說能說的話兒,便將這些時日寶琴在家中情形說了出來。

待聽聞寶琴果然接管了賬目,今兒一早又隨著傅秋芳去各處盤賬,寶釵頓時心下泛酸不已。

她自問哪一處都強過這個妹妹些許,不料如今自己個兒婚事未定,還在瞄著寶玉盡心,而那瞧不上眼兒的妹妹卻儼然當家大婦一般,管起了李家外頭的營生。

若長此以往,說不得寶琴還真就做了儉四哥的兼祧妻……這又讓寶釵情何以堪?

正說話間,平兒轉過翠煙橋而來,瞥見二人在滴翠亭說話,便過來與二人相見。

三人彼此見過,寶釵就笑道:“方才與香菱說過話,正要去尋你們奶奶呢。”

平兒便笑道:“姑娘往後可不好尋我們奶奶了,如今奶奶卸了差事,如今一門心思照料著二爺呢。”

早間時寶釵便從王夫人處掃聽到賈璉捱了打,想著終歸是家事,不好讓香菱知曉,便道:“你還不快去尋你那師父去?”

香菱便笑著應下,與二人辭別,出得滴翠亭往坡上的瀟湘館而去。

待香菱走了,平兒方才道:“姑娘可聽見我們的新聞了?”

寶釵道:“方才那會子聽婆子說了一嘴,說是大老爺與二爺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