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鍋鍋 作品

第二百五十一章 梁恭人進京

歡愉之後,臨睡之前。

紅玉下得床來,趿拉著鞋子湊到桌案前,探手擰動閥門,滴漏封死,電石燈轉瞬即滅。藉著月色輕手輕腳回到床上,蛄蛹一番躺在李惟儉懷裡,面上還掛著紅暈,似回味般半晌無言。

須臾才道:“今兒去榮國府,聽秦嫂子說,那彩霞被太太放出府去了呢。”

“嗯。”

紅玉便道:“前日二奶奶去與太太說,太太還不肯呢,也不知怎麼就轉了心思。”

李惟儉終於提起些精神來,摟著紅玉道:“此事有原委啊。”紅玉素來口風緊,與傅秋芳相類,因是李惟儉便將內中巫蠱之事說了出來,直接把紅玉聽得好一陣瞠目。

“竟還有這般緣由?那二奶奶何不徑直與太太說了?”說罷頓時恍然,道:“是了,如今二奶奶與太太面和心不和,以二奶奶的性子,一準兒不會告訴太太。”

“呵。”李惟儉笑了一聲,沒多言語。

何止如此?那王夫人自作聰明尋來一僧一道,那二人都說是邪祟了,下毒一事自然就成了‘假的’。因此就算王夫人知道了何人害的寶玉,拿不到明證,也只能暗中處置。

估摸著這會子王夫人大抵猜到了何人所作所為,眼見王熙鳳搬出賈璉來要促成彩霞與來順,乾脆就順水推舟,將那彩霞放出府去。

至於那趙姨娘,只怕王夫人輕易處置不得。若處置了趙姨娘,哪裡去再找一個與趙姨娘一般蠢的妾室來?若討個精明強幹的,王夫人豈非要拋費更多心思?

寶玉雖然爛,有趙姨娘與賈環比照著,瞧著是不是就沒那麼爛了?

倒是那攛掇趙姨娘下毒的馬道婆,只怕事後討不得好!

紅玉伶俐,只憑李惟儉那一聲冷笑,思忖半晌便大略知曉了王夫人的心思。心下不禁惡寒,料想趙姨娘與那賈環來日必定過得極難。

忽而又想起,早前她一直不待見林姑娘,反倒更喜寶姑娘,覺得其說話好聽,處事周詳。而今想來,卻是大錯特錯!

林姑娘喜怒形於色,寶姑娘卻都藏於心中,若這般人物做了當家主母,面上友善含笑,轉頭暗地裡下刀子,簡直防不勝防。

想明此節,雙手不禁緊緊環住李惟儉的臂膀,暗忖:虧得四爺有識人之明,只怕一早就瞧破二者的心性,這才不管不顧的選了林姑娘吧?

李惟儉不知其所想,只道:“你瞧著吧,這事兒啊,後頭還有波折呢。”

紅玉便道:“我想也是……彩霞是得了趙姨娘吩咐才去下的毒,趙姨娘總要出手迴護一番才是。”

李惟儉打了個哈欠,道:“睡吧,明兒再跟那些翰林扯一天皮,後日我便去樂亭轉轉。”

紅玉猛然抬頭道:“四爺又要出去?這回要多少時日?”

“大抵十幾日光景就回來了。”

如今武備院新式火銃已步入正軌,奈何受限於原料,每日產出不過五十餘杆,此番李惟儉便是去樂亭鐵礦建平爐的。就在前日,他在蒸汽機廠子造成了第一座平爐,平穩運行幾日,每日出鋼量大增。

另則,內府出資一萬佔了兩成股子,李惟儉出資一萬同樣佔據兩成,曹允升拋費八千兩銀子將那延安幾處油井盡數買下,又在蒸汽機廠子一旁蓋了個煤油廠,約莫下月便能往外發賣。

憊懶幾日,此間既無神仙,也該按部就班一點點推行工業革命了。

說過此言,不過須臾李惟儉便沉沉睡去。紅玉卻愈發輾轉反側,自打她開了臉,父母總算放下心來,再也不說旁的怪話。至於拜二奶奶作乾孃之事,自然也就無疾而終。

紅玉問過母親,聽聞榮國府中愈發不成樣子,有心帶二老出府享福,林之孝家的略略動容,林之孝卻不知如何做想,始終不肯。胡亂思忖了半晌,紅玉便暗忖,不拘如何,她跟在四爺身邊兒,便是榮國府不好了,她總能求了四爺援手將父母搭救出來。

想明此節,紅玉又仰頭親了李惟儉兩下,這才卷著其臂膀沉沉睡去。

轉過天來,這日下晌王熙鳳來了一遭。

因傅秋芳去廠子盤賬沒回,接待之事便落在了紅玉頭上。

見是紅玉,王熙鳳便扯了其手笑道:“早知你如此伶俐,說什麼也要強留你兩年,如今我身邊就一個平兒還能使喚,旁的再沒可心的人手。”頓了頓,又道:“罷了,我不過是說幾句酸話,你如今跟了儉兄弟,前程可比跟著我強百倍。”

“二奶奶說笑了。”紅玉也喜王熙鳳周到爽利,與之言談甚歡。過了半晌,方才問道:“前兒聽我娘說,彩霞要配給來順?”

王熙鳳冷哼一聲,說道:“來旺家的求到二爺跟前,二爺念及到底是我的陪房,不好駁了臉面,就直接尋了彩霞爹媽說了一通。”

“彩霞父母如何說的?”

“心不甘情不願,到底還是應承了。”頓了頓,王熙鳳蹙眉道:“今兒一早老爺又發了話,說彩霞年歲還小,便是要配人也要多留兩年。”

紅玉心下一凜,果然被四爺說中了。料想必是那趙姨娘使了枕邊風,不知怎麼說動了老爺賈政,這才將此事耽擱下來。

那王熙鳳幽幽道:“我不過居間做個媒人,左右這親事算是定下了,往後如何啊,全看他們小兩口的了。”

紅玉便賠笑道:“想來來順定會記二奶奶的好呢。”

王熙鳳搖頭道:“那也是個混賬行子,我可不指望著。”

正說話間,聽得外間動靜,料想是李惟儉回來了,王熙鳳與紅玉緊忙起身相迎。二人方才到得庭院裡,迎面便撞見了回返的李惟儉。

當下彼此問候,重回正房裡。碧桐上了茶水,落座后王熙鳳便道:“今兒原本你二哥也要來請的,奈何自打擔了這承嗣,每日家雜事不斷,東家長西家短的,煩也煩死個人。這不,六房分家,要你二哥去處置。

實在脫不開身,便只好我自己個兒來了。”頓了頓,懇切道:“儉兄弟救了我一命,二嫂子也沒什麼能為的,便只能設宴款待一番。明兒下晌儉兄弟可得空?”

李惟儉笑道:“二嫂子這就見外了。我明兒一早就要外出辦差,須得十來日才回。”

“啊?這卻不巧了。”

“可說呢,不過這好飯不怕晚,這酒宴暫且記下,待我回來一定叨擾二嫂子。”

鳳姐眉開眼笑道:“瞧瞧,還是儉兄弟會說話。既然這般,那我也不強求,就等儉兄弟回來再說。”

又略略盤桓,王熙鳳旋即起身告辭而去。

待送過了王熙鳳,紅玉迴轉回來便納罕道:“古怪,二奶奶將璉二爺推出去與太太打擂,這又是什麼由頭?”

李惟儉探手捏了捏紅玉的小鼻子,只道:“自己想去。”

還能如何?只怕是前一回王熙鳳寒了心,如今二人大抵是同床異夢吧?

過得這日,李惟儉翌日清早便要啟程,結果領著一眾護衛、儀仗方才出得府邸,便見路邊有人叫嚷。

李惟儉掀開簾櫳了觀量,卻見是探春身邊的侍書。李惟儉旋即讓車架停下,侍書急匆匆追上來,隔著車窗遞過來一香囊,說道:“四爺,這是我家姑娘昨兒下晌求的平安符,聽聞四爺一早便要啟程,趕忙打發了我來送與四爺。”

探春啊……料想是小姑娘自覺虧欠良多,實在無以為報,只得求了平安符來聊表寸心。

李惟儉接過香囊,抽開來一看,果然是一張平安符,便笑道:“勞三妹妹費心了,回去與三妹妹說,心意我收下了。”說完便將平安符掛在腰間。

那侍書見得如此,頓時笑著告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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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醉仙樓。

丁如松捻著花生米丟進嘴裡,端起茶盞來有滋有味地呷了一口。耳聽得腳步聲漸近,扭頭便見吳海寧抹著額頭汗水上得樓來。

“這才四月,簡直能熱死個人!”抱怨一嘴,吳海寧徑直拉過椅子落座,抄起茶壺倒了一盞,仰頭一飲而盡。

丁如松抬眼道:“沒有?”

吳海寧搖了搖頭,說道:“且等著吧,今兒才十一,信裡頭說是四月中,約莫著怎麼也要十五、六才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