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鍋鍋 作品

第三十二章 薛姨媽當面詰問、兩俏婢暗送心意



            “真是咄咄怪哉,姨太太這是跑苦主屋兒裡興師問罪來了?”

李惟儉冷著臉兒解了外氅繫帶,隨手丟給紅玉,上前一步步逼近,一雙眸子銳利如刀,開口逼問道:“我倒要問問姨太太,酒後失德的可是我李惟儉?

事後尋仇是可是我李惟儉?失手傷了嚴家二公子可是我李惟儉?

我想著親裡親戚的,冤家宜解不宜結,居中奔走轉圜,早前兒就說了成與不成我可不敢說準了。姨太太當日應承的好好兒的,怎麼如今反來怪罪我?

許是姨太太心中從未將我當做親戚,這才前有忘恩負義,後又混淆是非……倒打一耙!”

他字字如刀,一雙眸子裡的寒芒逼得薛姨媽一下子跌坐下來。

“我……”

寶釵連忙止住薛姨媽話頭兒,回身盈盈一福,道:“儉四哥莫生氣,媽媽不過是一時情急,說了幾句有口無心的話兒,我在這裡替媽媽給儉四哥賠不是了。”

李惟儉錯身避過,面上略略緩和,說道:“我自是知姨太太關心則亂,可也不好將髒水胡亂潑了過來。文龍那案子本就秘而不宣,只將案卷遞了刑部,我何德何能,堂而皇之進得刑部大堂裡翻閱案卷?

再說若我果真有心報復,直接投了匿名狀就是,何以只招來個不上不下的巡城御史?姨太太不妨想想,這些時日是不是有外人盯上了薛家。”

“這——”薛姨媽不過是內宅婦道人家,於仕途經濟全然不懂,自寶釵之父過世,這外頭的生意都是由著薛蟠去打理。幾年下來每況愈下,出息愈少。

至於是否有外人盯上了薛家,她又哪裡知道?

李惟儉撩開衣袍落座,端起桌案上茶盞呷了一口,又道:“姨太太不妨再想想,那賈化(注一)明明有旁的法子了結此案,為何偏偏留下手尾,報了個暴斃而亡?”

“啊?這……儉哥兒是說那賈化此舉包藏禍心?”

李惟儉暗暗舒了口氣,好歹這一遭人設是維繫住了。他裝作面若寒霜,避而不答,端起茶盞道:“我不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姨太太卻是問錯人了。天色不早,我就不留姨太太與薛妹妹了。紅玉,替我送客!”

薛姨媽是個沒見識的,先前那一通言語也是寶釵忖度的,臨行前寶釵千叮嚀、萬囑咐,萬萬不可說將出來。偏生薛姨媽一心想著薛蟠,事到臨頭竟當面兒脫口而出。

此言一出,分明便是將李惟儉得罪死了!

方才又聽李惟儉一通分說,薛姨媽當即動搖,想著莫非錯怪了人?

這會子又見李惟儉落下臉來端茶送客,想著早前兒寶釵說,好歹要從這邊廂掃聽一番消息,薛姨媽頓時就急了。

她起身過來,因是長輩,也不好給小輩見禮,只得沒口子賠罪道:“儉哥兒,姨媽是個沒見識的,下晌聽了府裡頭婆子說嘴,胡亂思忖著就上了心。又記掛著我那兒……儉哥兒你可千萬別怪姨媽。”

李惟儉別過頭去不理,薛姨媽再要上前,卻被寶釵拉扯住,說道:“媽媽不妨先回去,我……我留下與儉四哥說說話兒。”

薛姨媽目光遊移,想著自己再留下來只怕也是無用,那儉哥兒分明是氣急了。倒是寶釵留下來或許能探探話兒。

因是一咬牙,便道:“那……那我就先回去了。寶釵,你好好兒跟儉哥兒說會子話兒。”

薛姨媽帶著幾名丫鬟婆子一步三回頭、戀棧而去。只留下鶯兒、文杏兩個丫鬟候著寶釵。

送過了薛姨媽,寶釵返身過來定在李惟儉身前,低聲道:“儉四哥……”

李惟儉長長舒了口氣,道:“妹妹且坐吧。”

寶釵便依言,隔著桌案與李惟儉對坐了。這邊廂臨近暖閣,那燒著炭火的熏籠便在暖閣前。

許是炭火烤得,寶釵面上掛著紅暈。她心中思緒雜亂,一則沒了媽媽在,她還是頭一回與李惟儉共處一室;二則,先前兒媽媽那番話,分明就是出自她口。

寶釵到底年歲還小,還養在深閨,再如何冰雪聰明,也不知外間伎倆。

李惟儉一番話擲地有聲,寶釵這會子已轉了心思。不說旁的,單是秘而不宣那一條,李惟儉再如何本事通天,也不能去了刑部翻閱案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