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年代 作品

第440章 1948-440. 哈城. 顧鐵雲

  就要落山的夕陽還在空氣裡散發著一天中最後的餘熱,顧鐵雲和範筱菁兩個人各推著一輛自行車,緩緩在街邊走著,他們的臉龐被落日的彩霞映得通紅,誰也不曾說話,。

  不知為何,顧鐵雲有些侷促不安,他有意避開範筱菁看向他的目光,感覺到她的眼睛可以看透他內心的軟弱。

  “喂。”範筱菁終於開口對顧鐵雲喊了一聲,見顧鐵雲的眼睛向她這裡看了過來,範筱菁臉上露出一絲笑,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剛才在科裡忘了和你說了,組織對春紅母女的處理結果出來了,組織調查到她們母女兩個人確實沒有幫嚴國城做過任何壞事,但畢竟她們還是犯了錯誤,考慮到小紅的情況,讓她們娘倆坐牢也確實不方便,所以組織安排她們在十四號大院那裡工作改造三年,也算是對她們寬大了。我今天特意帶著她們去了一趟地藏寺,找到圓覺大師,把慧明師父的骨灰取出來埋了。”cdn.y13398281206.com/apk/aidufree.apk 愛讀免費小說app更新最快,無廣告,陳年老書蟲客服幫您找想看的書!

  “嗯。”顧鐵雲聽著,只是默默點頭。

  兩個人又默默地走了好一會兒,範筱菁停下腳步,看向顧鐵雲很心虛地小聲嘀咕著,“剛才我是不是太兇了?”

  “沒有!”顧鐵雲條件反射一樣地搖頭,“你剛才說得真的很好,真的很好!”

  “真的?”範筱菁有些詫異地停住腳步,對著有些手足無措的顧鐵雲看了看,居然哈哈大笑起來。

  顧鐵雲故意將臉板了起來,抬手看了一下手錶,又看向範筱菁,“你先回宿舍吧,我還有事要去處理一下。”

  “一起去吧。”範筱菁臉上還掛著笑,身子向顧鐵雲那裡湊了湊,故作神秘地小聲說道,“老陳可以去滿洲里,對她絕對真是個好消息!滿洲里那邊就靠著蘇聯,哪個屯子裡沒有一兩個蘇俄人住著,她到了那邊,只要低調一些,一輩子都沒人知道。”

  “你怎麼知道?”顧鐵雲愣住了。

  “我呢,就是你的一根小尾巴,你這個身子跑去做什麼,我這根尾巴怎麼會不知道?”範筱菁得意洋洋地晃著腦袋。

  兩個人突然又沒了話說,只是推著自行車一直向前走著,彼此的心裡都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

  “我決定了!”範筱菁又停下腳步,盯著顧鐵雲大聲喊著,“我決定調走了,不是和你去一個地方,是去東北局,按照組織分配去我該去的地方!”

  顧鐵雲足足反應了好幾秒鐘,才在臉上擠出一個很勉強的笑,向範筱菁伸出一隻手,“那挺好啊,祝你一切順利。”

  範筱菁一把拍開顧鐵雲伸過來的手,摘下頭上戴的軍帽,指著頭髮上別的一個藍色髮卡,“顧鐵雲,你別太小氣啊!之前在北平你送我去西安,還會送我一個髮卡,現在大家又要分開了,你這次就只說一句祝你一切順利,就什麼東西都不送了?”

  “那,你要什麼?”

  “就是你上衣口袋裡的那個小鈴鐺!”

  顧鐵雲的臉一下子沉了下去,範筱菁也知道自己的話可能說錯了,默默垂下了頭去,不再說話。路燈不知何時亮了起來,將兩個並肩而行的年輕男女身影拉得很長很長,又分得很遠很遠。

  七天後,公安處為顧鐵雲他們舉辦了隆重而又熱鬧的歡送會。

  孟小七很丟人地抱著顧鐵雲哭出聲來,但範筱菁卻是一直笑著,直到她和孟小七走出公安處的大院,坐上送她和孟小七去火車站的汽車裡,她都沒有和顧鐵雲說一句告別的話。

  顧鐵雲沒有和範筱菁他們一起去火車站,因為他當天要去參加齊藍的葬禮。

  齊藍的葬禮很簡單,甚至可以說有些寒酸,沒有送行的隊伍,沒有滿地的紙錢,只是用一輛驢車拖著裝著齊藍屍體的棺材,送到陳家的墓地那裡,將齊藍埋在顧鐵蕾的墳邊。

  陳知誠修剪了頭髮鬍鬚,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很多,路上已經沒有冰雪,他沒有拄柺杖,堅持牽著妞妞的手跟著驢車一步步走到山上,目送著一口黑漆漆的棺材被緩緩地放進早已挖好的墓穴裡,又被一鍬鍬的黃土掩埋。

  陳知晴因為人還在月子裡,身子經不了風寒,被留在家裡帶著孩子,柱子和四喜兒都要陪著陳知誠過去照應齊藍下葬的事兒,陳家酒樓也破例在門口掛了一個歇業一天的牌子。

  顧鐵雲第一次站在妹妹顧鐵蕾和大哥顧鐵山的墓前,他還是不能將記憶裡那個活潑可愛的妹妹,和外表冷漠內心火熱的大哥和眼前這兩個長著荒草的墳包聯繫在一起。他再一次領教了自己的軟弱,甚至不敢走上前去將妹妹和大哥墓碑的青苔拂去,生怕只要一伸手過去,心裡就已經相信了他們已經死去多年的事實。

  顧鐵雲在齊藍的葬禮結束後,才走到陳知誠的身邊,輕聲告訴他,組織對他的處理意見已經下來,和林政一樣,都是黨內記大過,但也有一個好消息,組織批准他去滿洲里的大樹屯工作。

  那天晚上,顧鐵雲又去了一次王家住的小院,王秀才夫婦老了很多,但身體還算結實,王文理在哈城已經開始張羅起他的小生意,他知道這裡的政府和之前北平那裡不一樣,也不用靠著顧鐵雲去打通方方面面的關係,所以對於顧鐵雲的離去只是惋惜。

  一切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完畢,顧鐵雲也該踏上他去晉察冀軍區的路了。第二天清晨,他一個人揹著揹包,手裡拎著行李箱走向火車站,獨自安靜地離開了這個牽扯著他太多記憶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