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錘:以涅槃之名 作品

第370章 一位原體之死(完)(本書似乎已經一週年了呢)


                 力量。

  無窮無盡的力量,恍若神明的力量,足以讓她完成任何偉業,屠滅任何敵手,甚至將世界輕易轉弄於自己股掌之中的力量。

  它並非是虛假的,摩根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它的呼吸、甚至是它的脈搏:它在纏繞著基因原體的身軀與靈魂,在因為她如潮水般退去的提防,而欣喜若狂,在至高天中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在舉頭投足之間,她的目光便足以淹沒眼前的一切,將她的身軀與星辰融為一體,就彷彿在雪白的調色板上隨意地播撒著筆墨,將柔軟且絢爛的色彩互相勾芡,調配出自己所滿意的樣式:對此時的摩根來說,世間萬物不過如此。

  摩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軀正在脫離重力的束縛,自己的視野正在超越俗世的制約,就連整個死寂之星乃至其所在的星系,都在她的瞳孔中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脆弱……

  阿瓦隆之主已經很久沒有如此放肆地釋放自己的能量了,自從她察覺到了她在力量的懸崖上不斷攀登的可能結果之後,她便成為了小心翼翼的吝嗇鬼,畏懼著那個被神明的權威吞噬掉自我存在的,最可悲的未來。

  但這並不意味著摩根的力量會有所衰減:當基因原體釋放了自己身上的枷鎖,展露出了原本的面容時,只有最強大、最幸運且最堅定的靈能者,才能在極度的恐慌中窺探到她的冰山一角,並因為而留下禍患終生的顫抖。

  在死寂之星的漩渦中,兩尊比世界本身更為龐大的陰影正在隔空對峙著:一黑一白、一利一柔、卻是同樣的冰冷無情,不可捉摸。

  在外側,銀白色的永恆女王用象徵著遺忘的兜帽與訴說著未知的迷霧來遮掩自己的面龐,她的雙眼被一層銀黑色的面具所遮蔽,她的身軀與雙腿則是被一襲用書卷所編織的長裙遮掩著:那些書卷上無時無刻不在變幻著各類文字,既有哥特語,也有異形的談吐,卻無人能夠辨別它們到底是什麼意思。

  在這位遺忘者的女士的身邊則環繞著比死亡更可怕的冰冷,那是靈魂悲徹底湮滅時的悲嚎,但在這樣的絕境中,這位女王的身軀與頭顱,卻無不是任何的文化中有關於【美】的現世投影,而她那散發著淡淡金光的銀色髮絲,則是在短暫的呼吸之間,便遮天蔽日地籠罩了每一艘帝國的戰艦,每一個人類的靈魂:連諸神的意志,都無法立刻撕破這層脆弱的憐憫。

  而在另一邊,在那個令未知者的女皇如臨大敵的位置上,同樣存在著一道足以令人窒息的影子:那並不是什麼生物,也不是什麼純粹的自然產物,黑暗、鋼鐵與血肉就是它的全部,它不斷地蜷縮著、自我旋轉著,就像是咬住了自己尾巴的耶夢加得一般,圍繞著那個蘊藏在死寂之星中的巨大靈魂,組成了永恆的循環。

  沒有聲音、沒有激情、也沒有任何智慧生物的模樣,只有一層層覆蓋著鱗片的巨大身體,在不斷地自我纏繞著,自我束縛著,那些無法相互避開的身軀甚至在彼此撕咬碰撞,只留下破碎的鱗片與淋漓的鮮血:而在這些碰撞之下,甚至在每一片鱗片的底下,都能看到血肉本身正在互相撕咬著,那瘋狂的態度就彷彿這條中庭之巨蛇最大的敵人,便是他自己一般。

  這種堪稱匪夷所思的自我仇恨與自相殘殺,就彷彿有無數個全副武裝的軍團,在一眨眼的功夫裡便陷入到了不斷的湮滅、重組、廝殺並再次湮滅的輪迴之中:但這種輪迴又不同於那位慈祥之神的,這種輪迴是毫無意義的,並不會有舊物的逝去與新物的誕生,有的只是沒有思想的造物,在一個既定的程序下進行著冰冷的計算。

  對於任何一個熱愛生命的存在與神明來說,這可能都是最為極致的可怕褻瀆了。

  在亞空間中那散發著腐化氣息的一角中,摩根甚至能夠聽到一聲久違的,真正的怒吼:有無數的大魔畏縮在它們的花叢裡,躲避著那座漆黑小屋中的滔天怒火。

  而阿瓦隆之主還沒有心思來關注這一切,當摩根緩緩靠近著與她同等規格的亞空間存在的時候,就彷彿覺察到了來自於蜘蛛女皇的威壓一般,那團沉浸於自我廝殺與自我吞噬的黑鱗浪潮,突然掀起了慘烈無比的內耗:伴隨著無數血淋淋的骷髏在他們的脊背上顯現,三顆巨大無比的蛇首也緩緩現身了。

  在左邊和右邊的兩顆幾乎是在出現的那一刻,就立刻開始了互相廝殺,只有中間的那一顆還在用他的金色冰冷瞳孔注視著摩根。

  摩根也同樣注視著祂,在這個瞬間裡,二人是如此的安靜,任憑彼此的陰影籠罩著那些不幸身處在他們身旁的存在:無論是艦船和世界、天空和大地、鋼鐵和石頭,萬物無不在他們逐漸升騰的亞空間浪潮中化為一體,相互糾結纏繞,直到不可能再被分辨明白:正宛如混沌本身。

  【聽說,你曾經拒絕過這股力量為你託舉來的那頂皇冠,我可憐的兄弟,但很顯然,你還是沒有徹底擺脫它的影響:只要伱還在釋放著那些它所需要的毀滅,那就永遠不可能與這種力量分道揚鑣。】

  【諸神是瘟疫,而你我都是常人眼中的病患,唯一的不同,就是我尚且是一個輕度的病例,而你已經是一個和我們的父親一樣,要為自己準備墳墓的可憐人了。】

  阿瓦隆之主看向了自己那正深陷重圍之中的兄弟,毫不留情的送上了嘲諷的笑容,儘管她的嘴唇隱匿在了濃霧、長髮與面具的重重遮掩之下,不見絲毫的動作,但是伴隨著她的眨眼,兩千兩百隻雪鴞從她的長髮之中現身,用整齊的鳴叫來訴說著摩根的話語。

  “……”

  只有那顆最中間的頭顱在死死的盯著摩根,它全然不顧自己的兩個同伴就在旁邊彼此廝殺,就彷彿他感覺不到這同一個身體上劇烈疼痛一般。

  他開口了。

  “我從未想過我的計劃會一帆風順,血親:我不是我們那位偉大的造物主,我沒有了他的力量,所以失敗是不可避免的一種可能。”

  【這是顯而易見的:那你又打算怎麼辦呢?】

  摩根發出了一種尖銳無比的笑聲,那絕非是她平時所能夠發出的笑聲,伴隨著這次酷刑,如雷霆般的紋路在她的指尖閃爍著,只是輕輕一揮,便是無邊的狂笑聲響徹了夜晚,便是萬千雙的羽翼撕裂了天空,便是火焰在垂死的祈禱中猛然爆發,升騰燃燒的巨龍,用利爪掠過星空,焚盡世界與敵人。

  海德里希,或者說巨蛇,只是冷眼旁觀著這雷霆一擊,他張開了自己那比大陸架還要更為巨大的巨口,輕而易舉的將這股狂暴的能量吞入了腹中,就彷彿是什麼可口的美味點心般,接著,他似乎還不滿足,脖子一扭,便死死地咬住了身旁一大口亞空間的風暴,一口也將它們吞入了腹中:伴隨著他的大嘴不斷咀嚼之後,摩根甚至能感受到在這個星系之中,亞空間能量已經有了肉眼可見的下降。

  毫無疑問,海德里希正在吞噬著這些亞空間的能量,甚至以它們為食:這種進食的過程是無法被他人所知曉的,所謂的捕獵與吞嚥不過是表面的結果而已。

  但是摩根很確定,自己永遠都不會這樣做,因為她很清楚這樣做的後果,因為她曾無數次被引誘過這麼做:摩根雖然很確信海德里希是不會被引誘的,很顯然,他的行為也不過是殊途同歸。。

  所以,阿瓦隆之主看向兄弟的眼神中,甚至有了一絲悲哀。

  【是什麼讓你執迷不悟?】

  “……”

  巨蛇沒有回答摩根,他只是面無表情的咀嚼著那一大團能量,就彷彿它只是一臺機器,在遵守著腦海中早就定下的基礎運行法則,直到將其徹底的吞嚥殆盡:讓這龐大身軀上的獸性更多了一重,而人性更少了一重,讓海德里希的瞳孔有些垂涎的看向了摩根,看向了她的髮絲間所洋溢的金色光芒。

  “多說無用。”

  這是他僅有的回答。

  【……】

  摩根點了點頭,接著,火焰與冰霜,暴風與雷霆,伴隨著遺忘女王的指骨嘎吱作響,共同化作了足以吞噬世界的霜白浪潮。

  【你說的對,多說無益。】

  【那麼,還請你……】

  ——————

  “去死吧!”

  黎曼魯斯咆哮著。

  他精準的發出了這一擊,酒神之矛在芬里斯人的全力揮舞下,宛如一頭橫衝直撞的公牛一般,蠻橫的撞翻了擋路的風暴,衝向了自己的敵人。

  而面對著這完美的一擊,狼王的對手自然也沒有託大:海德里希那由未知金屬所打造的身軀,先是倒退了幾步,劍刃揮舞出完美無缺的招式,一舉別開的酒神之矛的索命,僅讓這柄神兵在他的肩膀上劃出了一道清晰可見的傷口。

  這道傷口撕裂了整個左臂,足以引發任何人的疼痛,但是海德里希卻沒有,他只是如同觀察一隻螞蟻一般,觀察著那個正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癒合的傷口,他的瞳孔就彷彿是跌入了黑夜的深淵,空空如也,沒有憐憫,沒有希望,也沒有對自己的一絲擔憂:就好像是這座最終之殿堂的四壁一樣,只有用金屬所打造的牆壁,以及牆壁上的一張張扭曲猙獰的面孔。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沒有燈光,也沒有溫暖,沒有裝飾,也沒有柔情。

  這只是地獄,只是牢籠。

  而海德里希則是牢籠中,那個最為不詳的黑影。

  幾乎就在酒神之矛擦肩而過的瞬間,海德里希就做出了回應:他猛然前進的姿態,是如此的決絕與迅速,甚至讓黎曼魯斯顯得有些笨拙且沉重:還沒等狼王從全力揮出酒神之矛的失衡中恢復過來,來自於背叛者的鋒刃,就已經瞄準了他的脖子,狠狠的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