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聽到這裡,少年手腕忽然一晃。




墨點砸在紙上,留下刺眼的痕跡。




江玉珣想起他們說的,是哪段歷史了!




受巫覡言論影響,怡河兩岸百姓不肯配合,轉移的事始終停滯不前。




誰知這時,突降暴雨。




雨量之大,前所未見。




怡河瞬間決堤,上千人隨之喪生……




“原來如此!”童海霖恍然大悟,接著又小聲嘀咕,“怪不得他們怎麼也勸說不動……”




江玉珣一點點攥緊了手中的毛筆。




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能夠改變歷史。




但此刻,知曉結局的他,竟然第一次,生出了想賭一把的念頭。




……置身事內,江玉珣沒有辦法說服自己袖手旁觀。




“啟稟陛下,”少年放下毛筆,第一回不等應長川問,就主動轉身行禮說,“臣想去怡河邊試試。”




“你?”童海霖下意識質疑。




江玉珣莫不是昏了頭,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應長川則輕輕靠向玉幾,末了,逐漸斂起笑意。




他沒有問江玉珣“憑什麼”。




而是問:“為何?”




滿朝文武,無不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只管明哲保身。




唯獨江玉珣,從不斂鋒芒。




“今年的雨水,比以往豐沛,怡河決堤的風險也更大。必須提前遷走百姓,有備無患。”




想起被淹的羽陽宮,應長川緩緩點頭。




江玉珣繼續說:“更何況……怡河若是決堤,無數百姓將葬身魚腹,倖存者也會成為流民,湧入昭都。”




少年的聲音似山泉般清潤,說出來的話,卻無比駭人。




童海霖驚恐怒斥:“危,危言聳聽,不可在陛下面前口出狂言!”




但江玉珣,卻完全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他看著應長川的雙眼說:“大災過後必有大疫……流民與疫病相加,屆時天下必定因此而動盪。臣無法坐視不理。”




江玉珣說的,就是歷史上水災的後續發展。




周太祖四年起,天下一年比一年亂。




揭開序幕的,正是這次決堤。




童海霖皺起眉頭:“這都哪跟哪啊……”




下場雨,就天下動盪了?




這話說得,像是往年夏天都不下雨似的!




童海霖下意識觀察起了應長川的臉色。




沒有料到,天子的眸中,竟無一絲怒意。




反笑著問江玉珣:“愛卿可知,接下此事,便要擔責?”




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假如中途出了意外,賬都得算在他頭上。




……瞧這樣子,陛下這是真要江玉珣上了?




“臣知曉。”




江玉珣的態度,無比堅決。




嗤,去了也是白去。




看到這裡,童海霖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撇了撇嘴。




百姓受巫覡所惑,壓根不聽勸。




強行遷移,還會躲藏起來。




他倒要看看,江玉珣能有什麼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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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餘匹快馬,出仙遊宮,向怡河而去。




江玉珣穿著晴藍色的官服,騎馬走在最前方。




身為都水使者的童海霖,則不情不願地跟在他背後。




到了河邊,少年並沒有急著深入村寨、遊說百姓,而是簡單給一起來的玄印監交代了幾句。




等他們走後,便隨隨便便找了個樹蔭,休息了起來。




天高皇帝遠。




放假的感覺,可真好啊!




見他不動,童海霖反倒著急起來:“你怎麼歇了?不去挨家挨戶,勸他們離開嗎?”




江玉珣伸了個懶腰,吹著河邊的涼風,靠在樹上一邊餵馬,一邊看傻子似地看向對方:“那多麻煩。”




童海霖:?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




江玉珣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眯起眼睛,遙望遠處的怡河:“童大人不要著急,在這裡等等看。”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顯然沒有用。




既然如此……就只能用魔法,打敗魔法了。




應長川不是將自己在詔獄那番話,刻意傳播了出去嗎?




現在無數百姓,都堅信自己能預知天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