碉堡堡 作品

第 193 章 情不知所起





那人許是知道霍琅心裡存疑,淺笑著替他解惑,語罷也並未說什麼招攬的話,只囑咐讓他靜心休養,便和衛郯一起離去了。




如今想來,卻是孽緣之始,自那件事後,二人間的恩怨糾葛,便再也算不清了……




夢境忽亂,變成一灘被擊碎的水面,時而閃過他幼時被母親姘頭毒打的情景,時而是他在街頭流浪和別的乞丐爭食,更多的卻是侯府之中備受冷眼蹉跎,後來逐漸心狠手辣,以人命填路,執掌朝野大權。




霍琅將前半生的苦痛都夢了一遍,這才從睡夢中陡然驚醒,他臉色蒼白地從床上坐起身,喉間無端湧上一股腥甜,猛地吐了一口血出來,腥鏽黏膩,錦被便多了斑斑點點的紅痕。




天色尚早,燭火已熄。




霍琅一貫不喜歡人伺候,自然也就無人知曉屋裡的動靜,他怔愣伸手摸向嘴角,藉著窗外冷寂的月光,這才發現自己吐血了,臉上一片冰涼的淚痕,胡亂擦拭兩下,卻怎麼也擦不乾淨,喉間驀地發出一陣低笑,笑得直咳嗽:




“咳咳咳……”




無人知道霍琅在笑什麼,他蒼白稠豔的臉頰血痕斑駁,在月光下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怔怔自語:




“真可憐……”




霍琅,你以前真可憐。




不過替你求了情,派了太醫,你便這麼死心塌地麼?




當初欺你辱你,害你罰跪的人早就被你用刀劍斬得粉身碎骨,拆成碎塊餵給了獒營裡的野獸,他們再不能欺負你了,你為何還要哭?




後半夜正是人最睏倦的時候,皇城外值守的侍衛卻只能強打起精




神,期盼著太陽早點升起來,好早些換值。




陸延睡在殿內一牆之隔的暗室裡,卻是夢魘纏身,他呼吸急促,額頭出了密密的冷汗,空氣中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連氣都喘不過來。




那夢裡不是困囿陸延多年的汝州滅門慘案,只有一片暗沉的天,一句翻來覆去的話:




“他說……他說孤不配和他一起死……()”




這約摸是霍琅前世的遺言。




不曾親耳聽見,由趙康之口轉述,卻字字剮心,疼得陸延輾轉反側,午夜夢迴都不得安寧,好不容易從溼漉漉的夢境中驚醒,卻已是天光乍亮。




今夜趙康上朝,看時辰,他應該已經去了議政殿。




陸延在暗室內的宮婢服侍下沐浴更衣,然後推開面前的一堵石牆,裡面赫然是一條通往議政殿的密道,他沿密道走至盡頭,悄無聲息滑開頭頂上方的蓋板,露出一線光亮。




陸延從地下臺階走出,站在了一面巨大的九龍屏風後方,而那扇屏風前則放著一張龍椅,趙康就坐在上面聽朝臣奏對。




無眉立於一側,瞥見陸延的身影,眉梢微動,卻又什麼都沒說。




他是個閹人,武功再高強也沒有治世之才,趙康更是天資愚鈍,國事一竅不通,反倒是陸延這個替身,曉君子六藝,通經書史籍,先帝在世時便時常惋惜暗歎,倘若此子真是皇室血脈該有多好。




朝堂吵鬧的聲音透過屏風傳來,嘈嘈切切,雖看不清面容,但陸延閉著眼也能知道是誰在說話。




陛下,趙勤此人貪汙軍中糧草,多年橫行霸道,所犯之罪罄竹難書,歸雁關一戰大軍糧草遲遲未至,便是由他貪汙轉賣京中糧商,致使戰機延誤,數萬將士耗死關外,更使衛家滿門死傷無數,微臣已將罪證悉數呈上,還請陛下重重嚴懲,還死去的將士一個清白公道!?()”




是御史大夫魏不言,此人無派無系,官職半高不低,朝中資歷甚老,是有名仗義執言的孤臣,衛家派他出來挑頭,倒是一步好棋。




“陛下……陛下……他們胡說八道!那些罪證都是胡謅的!衛家先是率兵私堵宮門,後又追至微臣府中大肆搶掠亂砸,滿門被洗劫一空,分明是要造反啊陛下,求您一定要替微臣做主啊!!”




這道哭得涕淚橫流的聲音便是涇陽王趙勤了,不是說他被霍琅一箭射穿大腿了嗎,怎麼今日也能上朝?




陸延心中疑惑,他微微側身,從屏風邊緣的雕花縫隙中往下瞧,發現趙勤原來是被人用躺椅抬上來的,大腿纏著紗布,渾身鼻青臉腫,哭得稀里嘩啦,活像受了多大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