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76

到達C國當晚,天空開始下起薄薄小雨。




寧枝與奚瀾譽窩在湖邊小鎮的溫暖房間。




他們彼此依偎著,也不做什麼,只是安靜聽歌。




好像這樣便已足夠。




壁爐火光,柴禾噼啪。




湊近看,那裡面木炭正燃燒。




火光映紅寧枝面頰。




這令她無端想起,烈焰熔漿,宇宙爆炸。




並非第一次見,但寧枝依舊驚奇地朝奚瀾譽望去一眼。




奚瀾譽笑一聲,將人拉回自己身側,嗓音浸潤笑意,“喜歡就在家裡裝一個。”




寧枝微搖頭,“不用。”




她往後一靠,陷入奚瀾譽懷抱,聲音輕輕,寧枝忽然笑著問,“奚瀾譽,你是不是對我下蠱了?”




奚瀾譽偏頭,親親她唇角,“嗯?”




寧枝忍不住笑,“不然為什麼,好像再無聊的事情,在你身邊都是有趣的。”




她這話哪裡是單純困惑,分明眼眸瑩潤,別有深意。




奚瀾譽牢牢鎖著她視線,指腹蜿蜒,落於毛衣下襬,他看向她,輕笑聲,“這算不算是誇獎?”




寧枝眨眨眼,“你猜?”




奚瀾譽沒立即答,眼眸黑沉,那壁爐燃燒的火苗映照在他眼中。寧枝不由微仰頭,湊近,唇近乎貼著,呼吸灼熱著糾纏。




奚瀾譽落地後洗過澡,渾身氣息同這座小鎮一樣乾淨,浴袍微敞開,寧枝目光掃過,呼吸頓一下。




隱隱的,有什麼在升騰。




寧枝想,其實也可以做一些不無聊的事情,不是嗎?




指尖輕擦過他激突血管,屬於男人的磅礴力量無聲流淌。




一股難以自控的衝動。




寧枝咬一下唇,夠過去觸摸他紋身的位置,她仰頭看他,將方才那半句話補充完整,“……或許,也可以是暗示?”




那隱隱升騰的徹底變了,壁爐裡火光燒得更兇。




奚瀾譽眼中那股火苗也陡得升高,呼吸因悶熱而微微急促。




音樂被切斷,換了一首,單曲循環。




溫和室內因這首慵懶情歌而變了味道,像伴隨鼓點,更為震盪,更為暴烈。




是寧枝熟悉且身不由己迷戀的感覺。




一瞬覺得,好像在攀湖對面那座暗湧的山,初時陡峭,寒風凜冽,刺得眼眶發酸,禁不住溢淚,和緩過後,又是風雪。




……




終至頂端,白茫一片,融化的雪混著暖玉,不甚潔淨。




抽掉所有力氣。




一點點呼吸,汲取溫暖,懶倦疲憊。




沉沉睡過去。




醒來時,已是薄曦破曉時。




天矇矇亮,時間還早。




寧枝指尖顫了下,全身並無粘膩感,大概在她昏昏欲睡之際,奚瀾譽依舊同往常那般,有好好進行善後事宜。




橫亙在她腰間的那雙有力手臂動了下。




寧枝依舊很困,踢了踢奚瀾譽,小聲嘟囔,“老公,去把窗簾拉緊好不好?”




奚瀾譽笑一聲,親親她面頰,隨即掀被起身。




想到昨夜在那窗前有過怎樣的層疊光景,寧枝臉微微發燙,卻又很快在那道打在她眼前的光束消失前睡過去。




她才睡幾小時,實在太困。




迷迷糊糊間,感覺身旁陷落,寧枝拱了拱,熟悉得湊過去。




抱緊,蹭一蹭,哼唧一聲,繼續睡。




再次醒來時,天光大亮,窗外景象如框在一幅油畫中,稠藍底調上鋪大片粉色雲霞。




美得好像只屬於幼時讀過的童話世界。




寧枝托腮,趴在窗沿上看了會。




身上裹著的那條毛毯搖搖欲墜,寧枝也沒管,索性挪到窗簾旁慢吞吞套毛衣裙。




睡太多,行動略有遲鈍。




她套上,眨了下眼,才發現這衣服反了,只好又扯下重新來。




繫腰帶的時候,寧枝視線內恰好框進奚瀾譽。




他正彎腰,撿了行李箱裡那沉黑的襯衫,垂眸一粒粒去扣。




每次他蹙著眉,用那骨節分明,撫摸過她臉頰的手做這動作,都會叫寧枝很沒出息得再心動一次。




想到什麼,寧枝忽然出聲,“等一下。”




奚瀾譽挑眉,眼帶詢問朝她看過來。




寧枝將剛剛過膝的緊身毛衣裙拉好,小心避開地上胡亂交疊在一起的衣裳,走到行李箱旁,蹲下身,在敞開的箱子裡翻找一番,從最裡面拎出一件嶄新的白色毛衣。




那大小,明顯是男款的。




寧枝遞給奚瀾譽,因為自己的小小企圖,而略有幾分不好意思。




她看著他,小聲詢問,“前幾天逛街給你買的,要不要試一下?”




奚瀾譽接過去,沒看衣服,只似笑非笑看著寧枝。




寧枝抿唇,眼眸垂斂,耳尖很快在他的注視下一點一點變紅。




逛街時為男人買衣物,這代表什麼,不言而喻。




雖然兩人是夫妻,做再親密的舉動都無可厚非,但寧枝總歸是第一次。




難為情在所難免。




這舉動無聲昭示著,他充分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




哪怕是逛街這樣的小事,她也惦念著他。




奚瀾譽略垂眸看她,嗓音摻著愉悅,“想看我穿別的顏色?”




寧枝聽了,立即小雞啄米式點頭。




奚瀾譽往後一靠,後背抵牆,兩腿隨意交疊,挺混的開口,“那你來。”




他襯衫還沒扣完,剩最後幾顆釦子,下襬束進去,皮帶在光下折射。




寧枝本就不好意思,現在被奚瀾譽這麼一盯,更加覺得他那目光好像摻了火又揉了冰。




她整個人瞬間處於一種冷熱交織的難捱中。




寧枝指尖扣了下掌心,語調提高,佯裝兇,“你自己來。”




奚瀾譽不動,沉黑眸子盯著她。




寧枝看他一眼,說,“不要就算了。()”




奚瀾譽輕笑聲,他可不會還給她。




他微微躬身,在寧枝目光中,故意慢動作般,一顆顆解開襯衫紐扣,撈過手邊毛衣,三兩下套進去。




動作間,他勁瘦有力腰身若隱若現。




寧枝不覺吞嚥,別過頭,微微發燙的耳垂卻忽然被奚瀾譽湊過來,輕啄了一口。




他笑一聲,嗓音磁沉,透著股不加掩飾的愉悅,老婆買的怎麼敢不要。()”




寧枝還沒開口,奚瀾譽便拉著人,攏進懷裡,垂眸笑看她。




他唇角稍勾,補充,“謝謝寶貝。”




-




兩人出去覓食,寧枝頻頻偷看奚瀾譽。




這動作自然被他捕捉到,奚瀾譽索性手一伸,將她攬過來,低頭,碰碰她的唇,語氣調侃,“自己老公還不敢光明正大看?”




寧枝聽罷,還真就停下腳步,從他懷裡掙脫,雙眼亮晶晶,歪頭盯著他瞧。




他不避不閃,寧枝亦如此。




兩人無聲對視好一陣。




奚瀾譽深深呼吸,頭一遭在她目光中敗下陣來,視線掠過她瑩潤紅唇,他喉結滾了滾。




周遭人流湧動,交談聲起,他的眼裡卻只容得下她。




寧枝笑了聲,上前,用了些力道,撞過去,她緊緊抱著奚瀾譽的腰,忽然仰頭,似感嘆,又似陳述事實,“奚瀾譽,我覺得你離我好近。”




奚瀾譽笑一聲,終究還是沒忍住,掌心上移,捧著她的臉,細細密密親過去,鼻尖抵鼻尖,啞聲,“還有不近的時候?”




雖是疑問句,但寧枝清晰從他那語氣中聽出肯定含義。




沒有,從來沒有。




於是,寧枝也搖頭,好像怎麼抱都抱不夠,兩手又圈緊些,她輕聲說,“奚瀾譽,我真的從來沒有想過,我會這麼幸福。”




奚瀾譽撫一下她的發,熱氣噴灑,呼吸纏繞。




寧枝知道,此刻他一定也這樣想。




良久,好像一個世紀,又似乎只是幾分鐘。




奚瀾譽牽起寧枝的手,輕輕一握,邁入人流。




他偏頭看向寧枝,嗓音低緩,“去吃點東西。”




寧枝笑了聲,點頭,“嗯!”




-




小時候,在其她小朋友爭相玩裝扮娃娃這類遊戲時,寧枝總是安靜坐在一旁,興趣缺缺。




但長大後,她好像忽然領悟這項遊戲的樂趣。




不在於過程,在於那個被裝扮者是誰。




娃娃沒意思,但要是這對象換成奚瀾譽,就莫名很有樂趣了。




寧枝最近格外熱衷這件事。




儘管奚瀾譽不認同這一說法,堅持糾正這是夫妻間的小情.趣,但他依舊挺配合。




甚至,寧枝覺得他還挺樂在其中的。




奚瀾譽從前的衣服大都是黑白灰,沉悶色調,雖與他氣質相配,但怎麼說呢,誰不想看老樹開嫩芽。









()瀾譽底子好,肩寬腿長,骨相優越,無論什麼款式,無論何種顏色,他都能輕鬆駕馭,每每令她眼前一亮。




寧枝兩手托腮,忍不住星星眼,“老公,我覺得你應該多穿穿別的顏色。”




奚瀾譽笑,“不是正穿著?”




寧枝感嘆,“我也太厲害了,竟然一相就相了個這麼帥的男人當老公。”




奚瀾譽發現,她如今講話是越發不收著,那小嘴真跟抹了蜜似的。




他指尖蹭蹭她的臉,笑,“那我也不賴。”




寧枝抿唇,“嗯?”




奚瀾譽直視她眼眸,語調懶散,“找了個這麼漂亮的老婆啊。”




兩人商業互吹完,不約而同笑了聲。




天色尚早,一起起床,吃飯,散步,生活,親吻,做一切情侶會做的事。




-




在C國這幾天,寧枝與奚瀾譽有時早起出去,有時在屋裡拖到傍晚,才決定出去覓食。




節奏隨性而舒適。




若是碰上雨天,便索性不約而同,膩在一起一整天。




或者,奚瀾譽處理工作時,寧枝會自己出門轉一轉,並不走遠。




習慣了兩個人,獨自一人總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這天,寧枝剛遛彎回來,發現奚瀾譽正在收拾她隨手擺放的各類生活用品。




一樣樣分門別類,擺進她攤在地上的行李箱。




奚瀾譽言出必行,寧枝不愛做的整理工作一直由他完成。




寧枝這才忽然意識到,兩人好像已在這呆了好幾天,明天就得走了。




寧枝一面感嘆婚假還是好少,一面嘆息,醫院打工人沒資格抱怨。




誰讓她放不下工作呢。




在寧枝這裡,工作的優先級一向很高。




寧枝坐在床沿,順手將力所能及的部分處理。




因為在小島多呆了幾天,兩人的旅行計劃被打亂,剩下的天數大約只夠再去一個地方。




奚瀾譽收拾完,要寧枝從中選一處,剩下的他們以後再挑時間來。




寧枝陷入糾結,好像都想去,又好像都差不多。




思索半天無果,寧枝從行李箱夾層裡找出張地圖。




是的沒錯。




她在出發前,隨手卷了塞進行李箱的地圖,現在竟然要派上大用場了。




寧枝攤在床上,草草掃一圈,視線定格在某處,她忽然回頭,朝身後的奚瀾譽提議,“要不我們都不去了吧?”




奚瀾譽眉頭微皺,“嗯?”




寧枝說,“我想去f國。”




奚瀾譽一向有求必應,怎麼可能有異議。




不過他有些好奇,寧枝為何突然改主意。




寧枝看向奚瀾譽,要他坐下,她將腦袋擱在他腿上,看著他說,“你知道嗎,其實媽媽去世前,有給我留一筆錢,如果我當時學文,大概會去f國留學。”




奚瀾譽指腹搭在她臉頰,低頭問:“為什麼沒有學?”




寧枝想了想,搖頭,“記不清了,好像就是一念之差?”




過了會,她又想起來一點,補充,“高考完選專業,真的還挺迷茫的。周圍聲音太多了,自己心裡其實也沒那麼堅定,後來大概總聽文科就業艱難這種言論,最終想了想,就還是選了比較按部就班的那條路。”




寧枝說,“錢維遠不大管我們,當時選專業還蠻功利的。”




奚瀾譽目光柔和,緩聲問,“後悔嗎?”




寧枝很快笑一下,搖頭,髮絲在奚瀾譽掌心散開,“一開始只是出於學就要學好的那種責任感吧,但後面,你知道的,我還挺喜歡的。”




奚瀾譽沉思半晌,忽然問,“所以你是會日久生情的那種人?”




寧枝不懂話題怎麼會扯到這裡。




但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奚瀾譽想聽什麼。




寧枝故意點下頭,湊過去,捉了他的手,去撫摸自己的臉,她始終在柔和夕陽中注視著奚瀾譽。




寧枝根本無法控制自己不對著他笑。




她親一口他的指腹,便看他一眼,那暗示意味太過明顯。




奚瀾譽笑一下,俯身,寧枝伸手勾住他脖頸。




唇貼上他的。




微微的暖。




寧枝說親一口,便說一句,她將他那日的話,原原本本複述給他聽。




“奚瀾譽。”




“嗯?”




“對你,不止是日久生情。”




“更是一見鍾情。”




“你要相信,你有讓我一見鍾情的能力。”




寧枝最後說,“我愛你,永遠。”




奚瀾譽目光沉沉,在吻下來之前,低聲回應,“……我也愛你,從過去到未來。”




-




寧枝有點意外,奚瀾譽在f國竟然有間高級公寓。




但當她念及北辰的規模,她又覺得,奚瀾譽無論在哪個國家有房產好像都不算是件稀奇事。




她生出點好奇,赤足踩過毛絨地毯,腿一邁,坐到奚瀾譽身上,摟著他脖子問,“該不會前兩處你其實也有房產?”




奚瀾譽不說話,圈著她腰,埋頭。




寧枝唔了聲,推他。




但怎麼可能推得動,過一會,手腕被鉗制,她腦中混沌,暫時也忘卻了這一問題,專心享受他的靠近。




待奚瀾譽懶倦,有一下沒一下得撫著寧枝的發,他才開始回答她這問題,“是有,但距離有點遠,不如住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