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莉塔 作品

05

這些年來,賀家的小輩都喚他九叔。




施嫿便也跟著這樣叫。




充滿晚輩對長輩的禮貌、恭敬、和順,照理是不會出錯的。




男人的視線卻幽幽落在她臉上,眸底漆黑如潭,高深莫測的表情全然分辨不出喜怒。




施嫿一時間更加惶惑,白皙的指頭暗自攥緊薄毯,不確定自己的稱呼是否出了錯,惹得他心生不悅?




然而耳畔隨後傳來賀硯庭毫無波瀾的淡漠聲線:“嗯,聽說你畢業後進了電視臺,近來工作如何?”




施嫿暗自鬆了一口氣,只道是自己太過敏感侷促。




原來只是出於長輩對晚輩的問詢。




也算是一種……客套疏離的敘舊吧。




施嫿乖巧地點了點頭,溫遜應答:“是的,我大學修讀的是播音與主持藝術專業,大四在京北臺實習了一年,最近剛籤長約,目前負責午夜新聞欄目。”




“午夜欄目,”男人低沉的嗓音略帶一絲喑啞,但莫名動聽,“所以凌晨兩點還獨自在外?”




施嫿想到自己今夜隻身淋雨被他撞見的窘迫,瑩白的耳垂不自主泛起緋紅,像個任性闖禍的晚輩急忙替自己辯解:“不是的,我平常會和同事一起收工,很安全,今晚是特殊情況……”




好在賀硯庭也不過點到即止,似乎並不打算深究。




之後便也是長輩與晚輩的常見話題。




聊過工作,自然談到生活部分,賀硯庭問她生活是否順遂。




隔著身份的鴻溝、輩分的距離,施嫿自然有所保留。




只說在老宅的生活很好,賀爺爺一如既往地照拂她,她衣食無憂,又順利大學畢業,唯獨爺爺的病令她揪心。




末了,她像是對長輩彙報生活般總結陳詞:“總之,生活一切都好,謝謝您的關心。”




至於賀珩出軌、她提出退婚的部分,一字未提。




賀硯庭的視線落在她臉上,似是對她的小結陳詞不鹹不淡地予以點評:“很好。”




之後便再沒了話題,車廂內陷入沉寂。




賀硯庭好似在閉目養神,時而也用車內平板處理一些工作。




施嫿生怕涉及商業機密,不敢探究,連眼神都不敢亂轉,規規矩矩盯著前方的座椅靠背。




在這鴉默雀靜的車廂內,五感最明晰的便是那抹始終在鼻息瀰漫的清冽木香。




……




深夜車速很快,勞斯萊斯很快沉穩駛入賀家老宅。




臨下車前,施嫿剝落毯子疊好,口中拘禮致謝:“謝謝您送我回來,晚安。”




手中的灰色薄毯正欲歸還,心下念頭閃過,手裡動作頓時遲疑,遞過去的瑩白手腕僵在半空。




剛才她渾身溼透,現在雖然已經幹了,但也多半沾溼過毯子,朦朧記憶中賀硯庭是個極度喜潔之人。




她連忙將疊好的薄毯收回,抱在自己懷中,眼睫細密顫抖,細聲道:“毯子我清洗後再歸還,抱歉。”




自動車門徐徐敞開。




施嫿匆忙下了車,全然並未察覺自己方才慌亂中不小心觸碰到了男人遒勁有力的手腕。




勞斯萊斯後座上,男人透過濃濃夜色,目光彷彿不經意地望向踩著水坑亂瓊碎玉般往屋裡趕的身影。




少女身形纖瘦,懷裡抱著一方羊絨毯,行色匆匆,背影中透著幾分慌亂侷促。




竟像是從他這車上逃離一般。




偶然顯露出一種不諳世事的迷糊稚氣。




老宅內植被繁多,光線透過樹葉打在車玻璃上,男人的臉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他垂眸掃了眼自己的手腕。




那上頭,彷彿還停留著一股子溫熱細膩的觸感。




-




夜已深了,眾人都在熟睡。




施嫿輕手輕腳地回房。




淋過雨,怕自己感冒會耽誤工作,想著儘快洗個熱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