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藍泊山監獄絕大部分獄警,都以為來人是專利局,負責審核專利,沒想到竟是檢察院。檢察院什麼性質大家都知道。




正是清楚知道。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摁下了暫停鍵,所有人表情僵硬到慘白,瞪著這群制服男女,如同大白天見了鬼。尤其是檢察組還朝他們微微一笑,大步走上前,說請配合調查。




猜測得到驗證,陸鳴一直高高懸起的心倏然跌了下去,其他人也是,眼中接連不斷地閃過震驚,嚇得連連後退,一眼也不敢多看。什麼時候他們身邊一直站了檢察人員,他們竟一點也沒發覺!?對方觀察了他們多久?又……他們不可能無故到訪,他們查了多久,暗中又收集掌握了多少證據?眾人不敢深想。




這一瞬間陸鳴想了許多,脊背透心涼,原來監獄長早心知肚明瞭。




他迅速為自己辯解:“監獄長,請聽我解釋!這一切都是誤會!”




“你不要向我,你應該向檢察院的同志們解釋!”監獄長臉色難看得如同刷了漆,他狠心揮開了陸鳴的手,“你們忘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了嗎?”




“我很痛心,我們隊伍裡有人被腐蝕了!”




誰被腐蝕了?




不知情者茫然左顧右盼,知情者面容羞慚難堪地泛紅,面上作燒,當真無地自容。陸鳴想解釋,他想說自己沒做多過火的事情,他只是給孫家提供了一點便利,讓孫楠宸在監獄裡過得舒坦點。他想說為孫楠宸徇私舞弊,其實也沒什麼,他有底線,沒有在其他犯人身上也放水。他想說年輕人沒有家庭受累,可能不知道他們這些中年人養家餬口多累,收幾份禮物只是為了改善家庭……




他想說很多很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忽然發現一件事,瞧瞧他身上穿了什麼——他身上穿著警服……




是啊,他還穿著警服,他是什麼身份,他是警察,可他做了什麼?




警徽、警號和黑色鋥亮外套入眼,陸鳴如同遭遇了迎頭一擊。




他腦中閃過了許多畫面,他想起了許多年前從警那一日,他意氣風發,他才二十三歲,時間再確切地說,他從警校那一年,他就以警察自居了。他大一時就獲得了三等功,在城市公交車上,他抓到了一名小偷,他與小偷搏鬥過程中傷到了右臂。他絲毫不畏懼,凜然又無畏,說:“我是警察!”後來他在入職第一年,還高高宣誓。




那一腔一調,一板一正,言猶在耳。




恍惚如同跨越了世紀。




現在呢……他在幹什麼?他這個滄桑的中年人,在即將邁入晚年時失去原則,在為匪徒、為罪犯徇私舞弊。




他怎麼會變呢,他之前明明比誰都要鐵面無私,好像是從孫家探監開始,看到了一捆捆嶄新的粉色鈔票開始,他的心就扭曲地變了。




啊啊啊啊不等檢察組來審問他,陸鳴早已掩面痛哭,徹徹底底羞愧得無地自容,他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和肩膀上的徽章,他發覺自己不配……除了他之外,d區不少獄警不約而同地摘下




了警帽。在同行面前,他們的神色充滿了悔悟。




他們自覺地伸出了手腕,等待一聲冰涼的“咔嚓”聲落下。




這種滋味並不好受。警匪,這是兩種非黑即白陣營,當他們被腐蝕時,他們成為自己過去最厭惡的人。手銬這種工具,明明他們以往都是用來銬住別人,這一次警鐘敲響一般,銬向了自己雙手。




他們明明應該是最正義的化身。




偏偏沒有戰勝內心的誘惑,這一刻屠龍者終成惡龍。




再怎麼樣也是同事,當這群人被檢察組帶走時,張如英有些受不了,他說:“陸哥糊塗啊!”




監獄長也別開臉。




藍泊山監獄裡有腐肉他也不願意見到,清創的過程難免有所陣痛,可這是一件好事,早早剃掉腐肉,總比壞到流膿、爛到生瘡才去治癒,造成的影響更大。




這一天,尹思影、孫楠宸包括多名獄警被帶走。




在一系列運作過程中,孫楠宸背後所有槍手均被挖出。警車一刻不停地駛向了大學。









孫遲鵬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帶走的,當時他受邀參加一處大型商場的開業儀式,在場來賓皆是業內有頭有臉的人物,現場高朋滿座沒一虛席。




主持人大聲歡迎他:“有請今天最大的來賓孫遲鵬,孫董事長,來為我們剪綵道賀,共同慶祝這一場盛大的開業儀式。相信在他的操剪之下,未來的商場發展會紅紅火火,越來越好!”




一串妙語連珠落地,現場掌聲雷動,孫遲鵬矜持地朝臺下的記者揮了揮手,往臺上走。舞臺的階梯並不高,他似乎沒注意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跤。




“董事長,小心路面!”助理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孫遲鵬大度地笑了笑,一點沒在意地爬起來,實際上這不是他今天第一次倒黴了。他早上出門時眼皮一直在跳,預感會有不好的事情會發生,這一路也印證了他的判斷,他的車堵在路上,差點發生交通碰撞。他在公司時,簽字出了問題,千萬合約作廢。還有許多林林總總的事情摻雜在一起,他焦頭爛額,以至於來剪綵現場差點遲到。




這些微妙的體驗在他心頭不斷堆積。




孫遲鵬問助理:“我讓你注意那個treasure,你盯著了嗎?查到他身份了嗎?”早從二十年前他就習慣了運作,許多東西運作著,其實都在他掌控中,唯獨這個賬號的主人,是一顆不定時炸彈。




助理絲毫不敢大意:“董事長,我盯著了,他一直沒有上線。他似乎很有來頭,我們根本人肉不到他身份。”




他盯很久了,唯獨與董事長的如臨大敵不同,不管他怎麼觀察treasure,都捕捉不到對方上線的頻率,對方也沒什麼動作,每一天皆是風平浪靜。




孫遲鵬揉著腫脹疲憊的太陽穴,“你繼續盯著。”




說話間他已經抵達高臺,兩名身穿旗袍的禮儀小姐走了過來,其中一人捧著剪刀,一人端著紅綢。




助理禮貌地退後一步,把光芒讓




給老闆。




手機正貼身放在西裝口袋(),他沒發現?()_[((),在這時,他一直關注的人上線了。對方發動的威力,常常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等意識到時,一切遲了。




警車鳴笛開道聲震長天,紅藍車燈駛向現場幾乎要刺破耀眼的陽光,所到之處,車流紛紛默契避開,一群浩浩蕩蕩的警察下了車。現場的賓客們被警笛聲驚擾,紛紛將脖子往後仰,神情十分緊張,“怎麼回事,警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