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狸 作品

第 126 章 逃到林裡的可憐皇帝(31)

屋內一個循循善誘教著人,一個手腿並用照著做。一輪明月下,屋子外面的人驟然抓緊了門,頜角的輪廓變成緊繃的一條線。




陸卿塵力氣隱忍,將門推開一條不怎麼寬的縫隙,邁步走進屋內,可憐不遠處樹底下那位探頭探腦的郎中令,連屋裡一個影子都沒瞧見就被拍在了外面,眼中只剩下一扇緊緊關著的門。




陸卿塵進了房,本來還算長的一截路他只用了幾步就走完,轉眼就來到床邊,一把擒住於膠憐的手腕。




宋吟剛才就被關門聲嚇了一跳,這個時候被捉住手,人嚇得不輕,呆瓜一樣茫茫然抬頭看,看到左相那張熟悉到化成灰都認識的臉,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人會出現在這裡,四大皆空一詞在這個時候完美形容了他的心情。




眼前這個……是陸卿塵……




陸卿塵是朝廷的人,此時在宮外大概率是在搜查他的下落。




宋吟匪夷所思,今天是大年三十,用得著這麼拼命加班嗎?不能在宮裡臣子相聚,美美滿滿地湊成幾桌,先喝完酒填飽肚子睡好覺等過段時間再來抓他嗎?




幹嘛這麼拼!




不,這不是重點,眼下要緊的是陸卿塵真的搜到了他的去處並且當場抓住了他,他要馬上逃,否則被送去見新皇帝只有死路一條,到時求救都無門。




宋吟想到這,馬上就要下地,可下一刻他的動作又全部頓住。




怎麼逃?




宋吟垂下眼,速度極為緩慢,慢慢看向了自己的腿,轟的一聲大腦爆炸,剛才只記得震驚陸卿塵的從天而降,都忘了他現在在做什麼了。




他為了不讓蘭濯池去隔壁那位夫人府上做客,不讓蘭濯池在大年三十出門,這才答應了蘭濯池荒唐的要求,但可從來沒想過被別人看見。宋吟慌慌張張抬起眼,簡直想找塊合適的磚頭拍死自己,這時,頭頂傳來冷懨的低喝。




“躲到櫃子裡去,()”陸卿塵沒看那處交合,甚至一眼都沒有看蘭濯池,也沒看那條花色豔到燙眼的褲子,他提高於膠憐的胳膊,下頜緊繃,許久才在齒間擠出聲,躲好,我沒走之前,一點聲音都別發。?()”




一句話的功夫,陸卿塵的立場變得朦朧不清。




宋吟來不及震撼或者困惑,被一隻手捉著送進一旁的木製櫃子裡,那櫃子不大不小,要是再裝大一點的東西可能裝不下,可裝宋吟卻是剛剛好。




櫃門關上的前一刻,宋吟看見陸卿塵走到了蘭濯池前邊,與此同時,外面的郎中令到底放心不下,帶著兩三個人匆匆闖了進來。




問個人而已,開著門又不是不能問,可偏偏要關上,這裡面一定有貓膩。




郎中令是朝中最會溜鬚拍馬的那一批人,新帝登基沒多久他就受到了重用,得罪左相事大,可萬一不小心放走一個於膠憐,那可就是斷頭之罪了。




兩相權衡,郎中令還是決定要自己親眼看過才放心,他闖進屋內,用最快速度掃了一圈周遭任何能藏東西的地方,掃完他才對上陸卿塵濃




()黑的眼,賠笑道:“門關著看不見,我擔心左相有危險,遂進來查看一二。”




隨後他又搬出皇帝,避免被陸卿塵問責:“陛下還在宮中等著咱們的消息,左相可有問出什麼?”




陸卿塵輕微掃過郎中令的臉,不急不躁開口:“郎中令進來得太快,我剛和蘭師傅聊完近況,現在才正要問,郎中令既然進來了,就在旁聽著,省得日後疑神疑鬼。”




郎中令被明著怪責,卻也不敢回嘴,硬是把一口鬱氣吞回到了肚子裡,他臉頰肌肉十分僵硬地抽動,擠出一個笑來。




蘭濯池從剛才起就不鹹不淡垂著眼,沒有太多的波動,身上衣服有些亂,似乎是剛剛睡下又被不長眼的人吵醒,渾身上下都是疲態還有肉眼可見的不耐煩。




雖是如此,郎中令卻沒有放鬆警惕,眼神一個勁往角落瞄,另外他也沒有無視旁邊的櫃子,逮住空隙就往過看,恨不得鑽進裡面去。




剛才陸卿塵關門關了有一陣子,那一陣子能做的事太多了,別的不說,把一個人藏起來還是能做到的。




但陸卿塵對於膠憐有恨,應該不會包庇一個罪大惡極的昏君才符合邏輯,更應該不會幫著這義莊師傅藏人。




可又該如何解釋陸卿塵關門的舉動?




郎中令想不通,他抬起手抓了抓發脹的頭皮,就聽到陸卿塵在問:“朝廷最近在找於膠憐的下落,風聲這麼大,蘭師傅應當也有聽說。陛下聽聞於膠憐之前經常來義莊,和蘭師傅關係要好……”




蘭濯池笑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聲音掠過郎中令的耳朵,令他打了個寒顫:“陛下從哪裡聽說我和前朝皇帝關係要好,這麼大的鍋,可不要往我頭上扣,受不起。”




郎中令聞言不滿:“你是在說陛下胡說八道?”




蘭濯池聞言悠悠看向他,男人身高腿長,身上總有一股讓人感覺被勒住了脖子的惡寒感。




大概是沒睡夠有起床氣吧,區區一個義莊的師傅,脾氣還挺大,郎中令哼了一聲:“算了,好不好都憑你一張嘴說,現在誰敢承認和那昏君有交情?我們奉命行事,我的人要把義莊上下搜查一遍,還請蘭師傅配合。”




蘭濯池厭煩至極,微闔眼:“請便。”




話音剛落,郎中令斜側頭打了個手勢,身後的侍從立刻魚貫而入,一個個殺氣凜然腰帶佩劍,幾個瞬息就將整間屋子全部佔滿。




這些人像野蠻的土匪,所過之處烏煙瘴氣,基本能藏東西的物件都被他們翻了個遍,地上扔了許多雜物。他們以前也搜過屋,為了起震懾效果,他們從來不物歸原位。




可瞧見屋內那身長的人,他們手一抖,不知怎麼都老老實實把搜過的東西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蘭濯池在原地不動,沒什麼情緒地看他們翻騰屋子,餘光看見幾個人慢慢朝櫃子靠近。




四隻手左右一邊一對,飛速將櫃門打開,原本以為裡面必定有東西,看過之後卻大失所望,裡面只有幾床壘成人那麼高的被子,從春季到冬季,每一季都有每一季該蓋的被子。




可這櫃子極寬敞……裡面應該還有空間。




兩侍從慢慢伸手,即將要碰到那些被褥時,身後忽然傳來陸卿塵平緩的聲音:“看來於膠憐不在這裡,我們還有別處要搜,就不打擾蘭師傅了。”




他轉過目光:“該去下一處了,郎中令。”




“是,是,這麼晚還打攪蘭師傅,實在過意不去,祝蘭師傅新年納餘慶,佳節號長春,”郎中令剛才得罪過陸卿塵,不敢再反著來,見翻箱倒櫃也搜不出人,只好拱拱手準備撤退。




郎中令笑了兩聲便拂袖轉身,身後的侍從看懂眼色立刻跟了上來。




郎中令埋頭往門口走,正苦心冥想要怎麼給陸卿塵賠罪,是設宴還是送禮,沒走幾步他突然抬起手,制止了身後的人:“慢著!”




屋內的所有人因郎中令的這一聲而停住動作,只見郎中令狐疑盯著地面,許久之後他慢慢彎腰,像撿到一件多麼稀奇的物件,兩手抓起一樣粉色的毛線豬崽來。




郎中令將那豬崽放到眼前,彷彿在琢磨重大的學文,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用手拂去毛線上的灰塵,回過頭,他意味深長地上下打量蘭濯池:“這玩意兒L可不像蘭師傅喜歡的,倒是……倒是很像那位小昏君看得上的東西。”




蘭濯池往他手中的粉球望了一眼,嗤笑:“郎中令這是急功近利,非要一口咬定人在我這裡了?不知以前哪裡得罪過大人,大人要這麼汙衊與我。”




郎中令聞言也不惱,相反有了新進展,他現在非常激動。那小昏君前陣子總出宮,每回出宮都會帶些用毛線織的玩意兒L,喜愛得很,肯定是於膠憐的!




再說了,蘭濯池這體型和性子,怎麼看都和這手裡粉嫩嫩的豬崽掛不上鉤。




郎中令心中的得意猖獗至極,幾乎流到了臉上,他就說於膠憐一定在這裡,看,藏太急露了馬腳吧。




郎中令止不住笑,兩指捏著那毛線豬崽轉了個身,沒等他下令讓人再仔細查一遍,身旁有人開口道:“是我的。”




“我知道是你的,於膠憐……”郎中令發出詭異的笑聲,他哼哼著轉了個方向,下一刻臉上表情就僵了僵。




不,是誰的?這聲音……




郎中令抬頭望向比他高一個頭,身材同樣是這京城找不出贗品的高大的陸卿塵,靜默了幾刻,手中的毛線豬崽從他手中脫落,掉在了地上:“啊?”




陸卿塵神色不改:“上回在街上套中來不及扔,應該是剛才被人不小心蹭掉的,郎中令難道沒發現我一路上都戴著這東西?”




郎中令嘴巴張了張,又合上,他發現個屁,誰會盯著一個男人的腰瞧來瞧去?可他也不敢明面嗆陸卿塵,只好訕訕道:“這,這我沒太注意……你過來,你可有瞧見?左相身上當真一直有這東西?”




到手的線索插翅飛走,他是真急了,竟然當著陸卿塵的面就盤問起來。




被他指到的侍從就在陸卿塵身後。可憐侍從額頭一刻之間冒出了一滴汗,他和郎中令一樣都沒仔細去看過陸卿塵的腰




,可被陸卿塵那副神態反問了一句,他模模糊糊又覺得好像真戴著,頭暈腦脹地回:“好像……好像是有的。”




郎中令撿到豬崽的得意頓時消失。




陸卿塵從地上撿起毛線豬崽,再次說:“是人都有癖好,郎中令不該以貌取人,該去下一處了。”




郎中令愣愣點頭:“哦、哦。”




……




一頓忙活到了子時二刻,天邊烏雲露出半輪月亮,整個義莊被死寂籠罩,隔了許久才飛來一隻鳥雀立在枝頭,給這冷冷清清的地方添了點活氣。




郎中令的人全部走後義莊亂得不成樣子,蘭濯池去了前堂,叫幾個徒弟去王夫人府上用膳。徒弟問為什麼只有他們去,蘭濯池隨便找了個藉口敷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