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扇貓 作品

第78章

他會如何反應?




早在這句話盤旋舌尖時,阿姒便猜想了數種可能。




他會喜極,緊緊擁住她?




還是會不敢置信。




或者僅僅是用那雙溫柔沉靜的眸子,深深地凝她。




但都沒有。




晏書珩只是任她捧著他面頰,垂目去撿掉落的果子,又默然換了個乾淨的,溫聲:“吃些果子吧。”




阿姒不大高興了。




“不是想得到我的心?我總算有一點喜歡你,你就如此回應?難不成你只是喜歡狩獵的快'感?”




晏書珩輕柔拂過她怒而蹙起的眉心:“阿姒,不是的。無論從前,現在,亦或往後。”他停頓須臾。




“我一直都想要你。”




“那你為何……”話只說了一半,但阿姒已先想通了。她嘆道:“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怎麼會因為心軟而喜歡一個人呢?晏書珩你未免太輕看我,也輕看你自己。”




馬車碾過路面,聲音嘈雜。




女郎柔和篤定的聲音夾在車輪碾過沙石的亂音裡,叫晏書珩毫無緣由地憶起大亂時的某次,他北上接應族人,路過一處被胡人擄掠的城池。




城門外,流民士兵的屍骸堆積如山,像一個個矮墳。世族的馬車毫不留情碾過染著鮮血的土地,冷眼旁觀著這些尋常百姓的苦難。在他們看來,低賤者苦難也同樣不值得唏噓。




而他,與他們為伍冷眼旁觀。




馬車遠去時,遠處響起悠揚的琴音,一個籍籍無名的士人用他破舊的琴奏起為亡人引魂的曲子。




車上幾人都是大族出身,精通音律,自詡是高雅之人,皆調笑那人的琴音實在不算高妙。




但那卻是晏書珩聽過最為觸動的一次琴音,正因質樸粗糙,才有著直擊人心的哀傷,有撫慰人心之效。




“你又在走神?!”




阿姒的嗔怨把晏書珩從那屍山血海的煉獄拉回人間。




他袖擺輕展,把她拉入懷中。




“阿姒,適才‘其四’過後那句話再說一遍,好麼?”




阿姒眼波流轉,乜他一眼:“想得倒挺美!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沒聽到就是沒聽到,我可不會等你。”




他笑了:“但你還是等了我。”




阿姒從他懷中出來。




“我沒等你。”




晏書珩未多解釋。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他說的等並非此刻。




而是從前。




他捧住阿姒的臉頰端,目光很是溫柔,眼裡只裝著她,看得阿姒心中不妙:“你不會想吻我吧……不行。”




她現在整個人灰撲撲的,此時相吻,也和風花雪月太不沾邊。




晏書珩輕笑著鬆開她。




“放心吧,不會吻你。但陳留以北不太平,我們需得先趕往陽翟,路途遙遠,委屈阿姒先吃些點心。”




簡單果腹後,阿姒蜷在馬車上小憩了半日,但身上黏糊




糊的,實在難受,晏書珩俯身輕問:“想洗洗麼?”




阿姒點頭,晏書珩鮮少說無用之話,他這樣問,便是有戲。她眼裡溢起喜色:“看來你有辦法?”




他點頭:“騎馬可還會難受?”




阿姒搖頭:“被擄這幾日他們不停歇地趕路,我都習慣了。”




晏書珩於是吩咐護衛備馬。




馬備好後,眾人兵分兩路,數百精銳護衛晏書珩,另一撥人則繼續駕車跟在他們身後。晏書珩把阿姒抱上馬:“扶穩了,若受不住便喊我慢些。”




馬蹄騰空,從空闊的鄉野間掠過,風聲陡然變得狂烈,從耳邊呼呼刮過,夾雜著彼此的心跳。




心頭只剩放肆縱馬的快意,血液都在沸騰,渾身只剩原始的本能。




鼻尖都在發麻。




什麼煩惱都被逼走了。




跑了半刻鐘,馬兒在一處水木豐沛處停下,阿姒雖癱軟得不像話,但身上每一寸都是興奮痛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