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扇貓 作品

第53章

口中侵入淡淡的酒香。




長舌輕纏,阿姒本未飲酒,此時唇齒間卻染了他送過來的酒。




阿姒聽到他凌亂的氣息,身子一輕,她竟被他抱到了對面。船隻猛晃,在激起的水流聲中,她撞入他懷裡,亦撞入他正定定凝著她的眸中。




那夜復明時,羅帳內昏暗矇昧,只夠她瞧清他的面龐和身形。




這算是她第一次在看得見的情形下和他唇舌交纏,兩人都未閉眼。




晏書珩對上了阿姒因情動而驚惶的眼,她眼底正因這極具侵略性又繾綣的吻蒙上水霧。透過朦朧水霧,阿姒亦清楚地瞧見他眼中映著窗隙透入的霞光,眼底卻是一片頗具侵略性的幽沉。




這場親吻纏'綿卻又透著詭異。




哪有人會在動'情親吻時,緊緊盯著對方的眸子不放?




像默不作聲觀察獵物的狼。




阿姒從中讀到了試探。




他的確是被她與祁茵的會面勾起偏執的佔有慾,因而要借親近來試探她是否真的回心轉意。阿姒要推開晏書珩的手頓住,轉而攥緊他衣襬。




她想說些話,在失'控前將事情掰正,可晏書珩眉梢微挑,靈巧地勾住她舌尖,將她的話攪成糜軟的嗚咽。




外頭積雪成冰,艙內的雪卻化了。




微涼的長指悄然貼入溫潤隙中,染上潮熱。另一邊則抓住堆成團的積雪,稍一輕夾,雪顫抖著碎成水。




渾身氣力似被從那指端勾走。




阿姒垂眼,只見與雪白羅裙交疊的玄色袖擺輕動,上面繡著的仙鶴一動一動,展翅欲飛。他低著眸很是專注,這身端肅官服讓他看起來更像在研讀聖賢書。




可他以指為筆,鑽研的並非聖賢書,而是……這一切無端有了枉顧禮教的意味,而他們則清醒地在墮'落著。




儘管上次也算瘋狂,但阿姒仍是無法將眼前斯文矜貴的青年和他的勾纏攪弄的手想到一塊,她茫然困惑地看著他低垂的長睫,想把他此人看穿。




晏書珩恰好在此時抬眼。




兩人的目光相撞。




“阿姒今日似乎一直在偷偷看我。不必拘謹,想看便多看會。”




他蠱惑的目光化作有形的長指,深深戳刺著阿姒內心,她腦中一霎空茫。青年眉眼愈發溫柔,溺在深處的一對長指像剪子般張開,輕輕一擴,再一勾。




裙襬上繡著的雲雀引頸長鳴,卻只發出含糊的嗚咽。




阿姒的理智瀕臨崩塌。




“嗚……”她咬住唇,這才察覺事情遠比她想象的要危險,像中了箭的雁,不顧釘緊的玉指,吃力地撐著几案,轉過身要逃離他。晏書珩靜止不動,可阿姒這一轉一擰,卻是給自己找麻煩,她癱軟著趴倒在几上,手緊扣桌案,光滑案面因她紊亂的氣息而暈開一片霧白。




美眸半闔,又用力睜開。




彷彿只要閉上眼,便等同於屈從內心放縱的念頭,阿姒睜著淚眼,秀眉無助地蹙起。嫣紅的唇半張,




案上水霧很快消散,又更快地漫開。




“不,我……我要回去了。”




她勉強說出一句話。




青年貼在身後,和煦的聲音蠱惑道:“阿姒總是口不隨心。”




在她即將說出下一句推拒的話時,他的嗓音又染上那溫柔而危險的氣息:“阿姒當真不想要我了麼?”




這回阿姒能確定,他說的“不想要他”是在問她可會從他身邊離開。




她身子滯了滯。




因她的心虛和緊張,晏書珩的手被緊緊環吸住了,青年眼底愈暗,往她弱點處深探,聲音亦沉啞了些。




一縷潤澤從指端蔓延到指縫。




“阿姒果真在騙人。”




袖擺又是一漾,伴隨著驚呼,阿姒只覺得船要翻了,她馬上要墜入水中,雙手胡亂揮動,拂落案上酒水。




“哐當——”




杯盞掉落的聲音吸引了在艙外划船的護衛:“長公子?!”




艙內的阿姒這才想起外頭有個護衛在划船,雖隔著厚厚的氈簾,可她卻覺得他們似是在旁人注視下行事,這反而激起一股隱秘的、放縱的快意。




眼前煞白,搖搖欲墜的思緒轟然崩塌。阿姒抖得厲害,她終究還是墜入了這惹人墮落的深淵。




且還是在意識尚清醒時。




頸側覆上輕柔的吻。




“阿姒……”




這一聲比羽毛還輕,比狐妖在夜行的書生耳邊的低喃還惑人。




儘管曾有過縱情肆意的那一個時辰,可阿姒身心有個共通之處——就如她所言那般,她的心能給,也能很快收回。她是慣會騙人的小狐狸,是勾人的精怪,也是緊緊守著自己寶珠的蚌。




哪怕曾對他敞開過心扉,只要稍有鬆懈,她就會緊緊閉上。




晏書珩竟覺取悅她是前所未有的艱難,他一點點欺進,像推開一扇沉重的門般,稍一鬆動,就會被往外推擠。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青年脖頸後仰,喉結滾動,額上青筋襯得膚色愈白。阿姒抓緊几案邊緣,他的手覆上來,這玉竹一般漂亮的手骨節分明,青筋像藤蔓般。




看著晏書珩那隻扣緊她手背的手,她便想起他滾動的喉結。




只這一眼,她猶如偶然服過一次五石散的人,平靜數日後再次嗅到這惹人墮落的氣息,理智被來回撕扯。




或許他這人,就是一劑五石散。




這廂小護衛還不明就裡地戒備候著,只因他聽到長公子傳出壓抑的哼聲,他們的使命是護主子無恙,任何能威脅長公子安危的人都需留意,包括主子身邊人。便警惕地問:“長公子,可需清理?”




護衛步子動了下。




阿姒霎時慌了,可她顫著唇,說不出話來,只慌亂無助地搖頭。




“別怕。”




頸側落下安撫的輕吻。




氈簾後,傳出的聲音清越而溫柔,但卻稍顯壓抑,似從牙關擠出的:“無礙,你先下去吧,不必守著。”




在烏篷船一側還有一葉小舟,護衛聞言不疑有他,領命而去。




他武功高強,換船時可做到幾乎不晃動船隻,但這次即便運用了全部功力,卻激得船艙劇烈顛簸。




艙內傳出女子訝然的驚呼。




似哭似惱。




俄爾是几案重重一晃的聲響。




“晏書珩!你混蛋,嗚……()”




艙內,傳來似是輕拍巴掌的聲音。




看來又吵起來了。




護衛眼中的長公子一直都是端謹自持的世家貴公子,便未往別處想,更不覺得長公子會和一個女郎動氣,只尋思著這女郎又掀桌又打人,氣性挺大。




艙內,炭盆燒得正熱。




博山爐中香爐嫋嫋升起,又沾散不見,和阿姒的意識一樣。




晏書珩從後輕摟阿姒,吵過架的兩人一道半伏著趴在几案上,因這番動盪肩頭皆急劇起伏,稍許,船隻平靜。




可靜下後,阿姒卻覺得更難捱了,他的存在無比清晰。那青筋一跳、一跳,像纏繞在粗壯樹幹上的藤蔓。




他開始下棋。




兩手一上一下,各執一子。




兩指輕夾。




玉做的棋子溫潤,好幾次要從指縫滑溜而出,被他施力收緊。




往日只一處捉弄就能讓阿姒心神不寧,何況三處?再堅定的書生也受不了狐狸同時用九條尾巴勾纏。




意識被撕扯得更凌亂,理智就如同艙內的雪,融得更厲害了。




晏書珩這回格外耐心,因而每一刻都被這般磨人的輕往慢來拉得無限長,阿姒潮紅的側臉貼著冰涼几案,餘光能瞧見他撐起上身,而自己仍是伏著。




他是執棋者,而她是棋子。




姿態的差異使得一人之間的關係也更像掌控者與被掌控者。被撕咬的兔子亦撐起肘,上身倔強地稍稍抬高,不料卻激起狼更強的掌控欲。




湖上有大風颳來。




風似蠻橫刮入了氈簾緊扣小窗緊闔的艙內,阿姒垂在身前的長髮搖曳,晏書珩的墨髮亦隨風猛晃。




遠處傳來細微人聲。




阿姒忽地僵住,再急遽收緊。




是路過的侍婢們。




那暖閣是晏書珩處理公事和歇息的地方,因他吩咐在暖閣裡備好茶水和瓜果點心及熱湯,此時幾名侍婢正端著漆盤走過湖邊,一心細的侍婢訝道:姐姐!這會無風,湖裡的水怎的在動!()”




另一侍婢抬眼,透過疏落花枝,見湖心的烏篷船來回輕晃。




起初她以為是兩位主子在裡頭出了岔子,可那船隻一前一後,篤定而有節律,哪像是出了岔子?此處離湖心最近,侍婢隱約聽到裡頭傳來低泣。她小聲道:“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走吧。”




湖裡的薄冰仍隨水波搖擺,徹底碎成冰渣,融入水中。越往湖心,微弱的低呼越清晰,氣息亦是。




亂了,一切都亂了。




烏篷船內不再是靜悄悄的,水波拍船聲,布料相擦




()聲,混雜著其餘聲音,像有人的手胡亂從琴絃上拂過。




阿姒被吻得鬢髮汗溼,心也大亂,更遑論她堅守著的“佛心”。氣息支離破碎,哭聲支離破碎,思緒亦支離破碎。




罷了,罷了……




她又不是真的佛子,不會因為破了戒而被放逐出佛門。




她是被妖邪纏上的普通人,妖邪欲將她墜入欲'海魔障,若她的半推半的沉淪就能降低他戒心,也並無不可。




至少她還清醒著。




只要她守住自己的心,不再隨意被他騙走,身短暫臣服又能如何?




阿姒為自己尋了個得當的理由。




說服自己後,肩背隨著軟下,連死守著不願發出的輕吟亦變得嫵曼。晏書珩察覺到她無聲的認可。




青年微怔,薄唇輕揚。




“阿姒,我喜歡聽你的聲音。”




他嘴上說著喜歡聽她聲音,卻俯身唇瓣貼著她耳垂,用她喜歡的這副嗓子蠱惑低語。清越的聲音伴隨著沉重的氣息,便似清茶裡摻入了媚'藥般。




“阿姒,你是喜歡我的……”




他把她喜歡的塞得滿滿當當,她不由自主咬住了,眉間卻糾結搖擺。




他又稍稍拿出。




在她要發怒時倏然喂入。




“喜歡這個?”




“無妨,你若喜歡吃,往後日日都可盡興,這並非芙蓉糕,不會積食。”




一句句都無比正經,卻又叫人浮想聯翩,阿姒一句都沒答。




她也實在說不出話來。




腹中滿脹,只能咬住唇,無力趴著,可腰肢卻脫離了意識掌控不由心地輕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