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扇貓 作品

第30章





破霧急急上前。




“長公子可有傷到?”




適才實在驚險,晏書珩剛跳車後,幾人就再也拉不住馬車,馬車墜下高崖,發出沉悶的聲響。




可見山崖甚高。




再晚一息,恐後果難料。




但憑他們的判斷,若長公子一人跳車,可十拿九穩。往常棄卒保車的時候也並不少,他們都習以為常。




然而這次那樣危及的關頭下,長公子竟返回去拉住那女郎。




此時見晏書珩仍緊摟懷中人,用身子給她當軟墊,破霧頓時明白他為何說刺客和女郎算不得夫妻。




晏書珩平復過來,溫柔地輕拍一動不動壓在他身上的阿姒:“沒事了,快起來罷,我要被你壓壞了。”




阿姒紋絲未動。




抬頭一看,她面色蒼白、雙眸緊閉,呼吸亦輕得幾乎察覺不到。




晏書珩身子一僵。




他迅速檢查她身上要害,並未發現傷口和血跡,想必是嚇暈了。




破霧見晏書珩繃緊的脊背松下,心亦穩穩落了地,將方才的橫空飛來短刀的事告知:“當時情急,屬下並未顧得上,但那刀法斷不是我們的人。”




又問他:“接下來該如何?”




晏書珩坐起身,讓懷裡女郎靠在懷中,眉心凝了寒霜:“那人既暗中出手相助,想必不希望車內二人都墜崖,他與傷馬的不是一路人。”




他垂眸深思,溫柔但卻暗藏意味目光落在懷中女郎面上。




見此,破霧頓時明白了。




晏書珩回想方才經過:“此處林木茂密,遠處的人當看不真切,不如將錯就錯,讓傷馬之人誤以為我隨馬車墜崖了。稍加調整,我暫且休整,其餘人照舊。另外,有幾人應該已脫身,讓他們潛伏周圍,但不得打草驚蛇。”




吩咐完,他抱著阿姒起身,因後背受了傷而稍有吃力。




“真是沉。”晏書珩笑笑。




而破霧得了令,掏出一小小竹笛放在嘴邊,鷹唳般的一聲破空而去









這是長公子與一眾精銳的暗號,代表此間無事,可按計劃進行。這一聲長鳴後,又一聲稍短促的鷹唳,暗示另一撥人繼續潛伏。




做完這一切後,幾人順坡而下,竟輾轉走到懸崖下方。那輛馬車墜下後,落了個粉碎凌落的下場,馬和車的殘骸被崖下山澗衝到了下游。




若他們晚了一瞬,後果不堪設想。護衛面面相覷——那暗中射殺馬匹的人究竟是誰,是否是有意為之?




天際黑雲竄動。




頃刻間雨慕壓了過來,他們倉促尋到處山洞歇下,進入洞中時,幾人衣衫已半溼,此時已近黃昏。




晏書珩看一眼懷中面色蒼白的阿姒,坐下來將懷中人放倒。




他輕掐阿姒人中。




阿姒長睫微顫,但並未睜眼。




晏書珩喚來略通醫術的破霧:“她為何還未醒?”




破霧道聲“冒犯了”,上前替阿姒號脈,正色道:“江郎君,令夫人脈象平穩不似有內傷,當是驚嚇過度,出於趨利避害的本能不願醒來。”




晏書珩放心地彎起嘴角。




破霧還在配合他做戲,想必阿姒無大礙且隨時可能醒來。




她膽子本就小得很,遇到山匪,又險些墜崖,也難怪會嚇到。




讓她歇歇也好。




破霧走出山洞,讓其餘兩名護衛尋回些勉強能用的柴禾。回來時,見晏書珩正對著懷中女郎一臉犯難。




長公子雖也曾與他們在野外度日過,但在野外照顧女郎卻是頭一回,破霧提醒道:“郎君,女郎身子骨大都孱弱,捂著溼衣恐易生病。”




他利落地生了一堆火,隨即身影消失在洞穴轉角處。




.




洞內只剩他們二人。




晏書珩替阿姒脫下溼掉的鞋襪,再是上衫和外裙,本以為可以就此打住,卻發覺她中衣亦溼了大片。




遲疑須臾,他最終認栽嘆氣,繼續替阿姒褪下其餘衣物,指尖動作從容,溫柔妥帖,但全程,目光都只落在阿姒面上,並未往別處多看。




幸好,最後那件抱腹未溼。




下裳的裡裙也不必褪下。




晏書珩鬆一口氣。




女郎動了動,不悅地哼哼。




晏書珩才留意到是他身上還穿著溼透的外袍,讓她不舒坦了。褪下外袍後,阿姒眉心果真舒展開,身子亦慢慢放鬆,像大貓般窩在他懷中。




“嬌氣。”




他看著她,不由輕嗤。




收回目光時,視線不慎落到下方,湘色抱腹猶如冬日雪堆上落了滿地的紅梅花瓣,只那無意的一眼,晏書珩手中竟衣衫險些落入火堆。




他在衣裳即將觸到火苗時及時抓緊了,這一動彈讓懷中昏睡的人害了怕了,阿姒下意識伸出雙臂摟住他,柔軟的身子靠了過來。




與他的胸膛緊緊相貼。




只隔一片輕薄衣料,形同虛設,如隔著綢布輕撫瓷器。




綢布僅能遮擋視線。




卻擋不住觸覺。




晏書珩像樽石像般僵住。




自及冠後,他從未如此窘迫,竟像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郎般無措。




懷裡的人忽而動了動身子,長睫輕扇,下一瞬,晏書珩對上一雙朦懵的眼,此情此景下與她對視,他竟生出“趁人之危”的心虛。




甚至險些忘了她看不見。




因無法視物,阿姒一時分不清自己的處境,也未及時察覺到二人衣衫不整,緊緊相貼的姿態,她恍惚地呢喃道:“這回我是真的死了麼?”




“摔傻了?”




晏書珩笑了。




這溫雅的一笑後,他又是那將錯就錯、把他人妻子領回家、摟入自己懷中的“衣冠禽獸”,繼續攬著懷中女郎,面不改色地給她烘衣服。




阿姒扶著暈乎乎的腦袋:“夫君,原來是你啊……”




晏書珩心道是真摔傻了。




他笑了:“是我。”




阿姒扶額緩了緩,意識慢慢清醒過來,記起昏倒前驚心動魄的那一剎,當時她的世界一片黑暗,但馬車急劇動盪的感覺卻被無限放大。




彷彿真的從高崖墜下。




墜崖……




她心裡一驚,忙抬頭問道:“夫君,我們是墜崖了麼,你沒受傷吧?阿晟竹鳶他們呢?”




晏書珩將前後經過道來,為了不讓她擔心,他未如實告訴她山匪人數,只寬慰道:“只是險些墜崖,但有驚無險,亦並未受傷。至於其餘人尚還不知,不過山匪說過交出錢財便不會傷人,他們當不會有事。眼下我們自顧不暇,先料理好自己再尋他們。”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