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扇貓 作品

第29章





更何況,顧七是世家子弟,如此主動定是因為有利可圖。




這利大概就是他所說的“借花獻佛”,獻些銀糧,既能讓貢品順利上路,還能順道成全宮裡陛下和娘娘的好名聲。




眾人正搖擺時,那官員趁機道:“諸位高義,某回京後定會上奏陛下,讓諸位今日嘉行為朝廷乃至天下士人所知!來年遴選有才之士時,中正官想必也會對諸位族中子弟多有青睞。”




此話一出,那些士族豪紳更有了數,他們家族還遠不如祁、晏那般強大到足以干涉朝政甚至對皇權不屑一顧,眼下借捐糧便可讓家族的姓名被陛下看到,對他們而言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時機,遂紛紛出面,稱願為百姓盡綿薄之力。




籌集錢糧之事在顧七出頭後尤其順利。阿姒只覺不可思議,今日顧七來得也太巧,正好讓他們可尋隙挑撥。




大概,是上天保佑。




宴畢,李壑看著手中單子喜出望外。這撥錢糧少說能撐上三個月,若所謀之事能成,屆時過半流民也有了去處。




他這才明白為何晏書珩得知顧氏郎君在宜城時,要他設宴遊說眾士族捐糧,並務必邀顧七前來赴宴。




李壑再次感慨:這小子真狡詐!




這廂眾人三三兩兩散去,顧七深深看了眼晏書珩。




這位江公子自稱只在建康有份不大不小的差事,然而李城主看他的眼神卻十分恭敬,他到底是何來頭?




顧七搜遍腦中見聞,想起大周有個潁川姜氏,心中有了數。




雖有心結交,可惜還有要事,只能遺憾道別:“在下甚是欣賞江郎君風姿,可惜今日還有要事,不知二位如今在何處落腳?待稍後有機會再登門拜訪。”




晏書珩仍牽著阿姒的手,他把落腳的客棧告訴顧七,繼而不吝盛讚:“七郎為流民慷慨解囊,令江某敬佩。”




阿姒亦是讚許,更為自己適才刻意利用顧七挑撥其餘士族的事內疚。




在顧七與他們道別時,她真心實意地朝他投去友善的笑容。身邊人並未有任何反應,阿姒心想他的醋勁兒大概過去了。




誰料顧七郎剛過轉身,他就已旁若無人,把阿姒攬入懷中,仔細替她將鬢髮梳理,在她額上落下繾綣一吻。




“早先與李城主商議募捐之事忽略了夫人,是我不周全




。”




換在別的時候,阿姒也許會因他的溫柔而羞赧,此刻她只覺好笑。




這人醋勁兒比她想象的要大。




她起了壞心思,裝著魂不守舍般嘆道:“無礙,募到了錢糧,我心裡也高興。顧郎君果真是名門子弟,心懷天下,為人還謙和,適才我縛眼緞帶掉落時,也是他主動替我拾起。”




晏書珩靜聽著,長指輕點膝頭。




同是世家子弟,她對“晏長公子”成見頗深,對只一面之緣的顧七卻格外寬容:“是啊,我真恨自己出身寒門,不能一擲千金,盡綿薄之力。”




他把顧七自謙時的那句“綿薄之力”咬得尤其重,阿姒竊笑著,好聲好氣地哄道:“夫君莫妄自菲薄,是你說服城主設宴,也是你想出的法子。”




晏書珩笑睨她一眼。




這人慣會監守自盜,刻意挑起他的醋意後又故作體貼地安慰。




倒顯得是他無理取鬧了。




“辦法是受夫人啟發才想出的,錢糧亦是‘顧郎君’捐的,為夫只承了個虛名,連你我的孩子都是弄虛作假的。”




他的嘆息輕飄飄的。




那聲“顧郎君”卻意味深長。




阿姒暗道不妙,又開始擔心他總提孩子,怕不是真想要孩子。




她忙摟住他,下巴抵在他胸前,嗔道:“再胡說,我可就真生氣了。”




正好阿晟過來,阿姒笑道:“夫君要喜歡孩子,不如將阿晟收養作義子吧?還不必我辛苦懷胎十月,多划算啊。”




晏書珩亦半開玩笑地問:“阿晟可願意和我們一道生活?”




阿晟雖早慧,但畢竟是個孩子。




他哽咽道:“我願意的,阿兄待我恩重,可我若叫阿兄作父親,就會忘記阿爹,我……我不捨得爹爹。”




阿姒心頭一陣酸。




想必這孩子方才叫她阿孃時高高興興是因對生母沒有印象,但因對生父有記憶,故而不願改喚他人為父。




這孩子不僅聰慧,還重情重義。




晏書珩溫柔地摸了摸小郎君頭頂,便蹲下來哄道,溫和道:“那便喊阿兄,好孩子別哭了,阿兄給你買糖。”




一聽說有糖,阿晟止住了淚,衝晏書珩誠懇地喚了聲:“阿兄!”




晏書珩笑著應了聲。




阿晟喜笑顏開,拉著阿姒:“阿孃!我有阿兄了!”




“恭喜阿晟啊。”




阿姒剛說完,才發現不對。




阿晟大抵是將她適才說的收養和喚晏書珩義父當成了兩碼事。




可喚夫君阿兄,卻喚她阿孃。




這像什麼話?




但阿姒偏不糾正。晏書珩捕捉到她嘴角笑意,依舊在阿晟跟前半蹲著,抬手去拉阿姒垂在裙邊的手,同阿晟道:“這是阿兄的妻子,阿晟既叫了我阿兄,就不能再叫她阿孃了,該叫阿嫂才是。”




“妻子”從他口中經他溫潤的嗓音說出,阿姒的心陡地一跳。




奇怪,從前




為何沒有這般感受?




阿晟卻不解:“是阿兄讓我喊阿孃呀,夫子說,君子不可隨意變卦。()”




晏書珩笑著颳了刮小孩子的鼻樑:可阿兄並非君子啊。?()?[()”




見小孩一臉錯愕,他不再逗弄:“喊阿嫂就有兩份糖豆。”




阿晟想了想,乖巧點頭,朝阿姒甜甜地喚“嫂嫂”,待晏書珩轉身後,他又小聲道:“待我拿到糖豆還喊阿孃。”




阿姒無奈,縱容笑道:“都可。”




幾人回了客棧,剛回到房中,晏書珩反手闔上門。阿姒走在前頭,忽地被他拉了過去,轉眼人被抵'在門板上。




他不說話,整個身子壓了過來。




身上沾著淡淡的酒氣,混著竹香,給人以清雅又放縱的感覺。




溫柔呼吸拂過她耳邊,阿姒感到不大妙,偏過臉去。眼上綢帶被扯下,冰涼長指似狼毫筆,在她眉上描摹。




不論是他指腹的觸感,還是緊緊相貼的身軀,都有些不尋常。




好似有羽毛在心尖輕撓。




阿姒有意剪斷這藕斷絲連般的曖昧,她正色道:“阿晟執意要喚我阿孃、喚你阿兄,如今你也算我名義上的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