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遊俠 作品

第49章 鷹揚




靶場上,蕭長陵挽弓習射,靖北兵士於百步開外宿衛,故而,他的身畔僅止三人,一位平北將軍桓欷,一位幷州刺史陸勣,還有一位,並非靖北部曲,而是北渝營州刺史馮弘派遣求援的使節。



場間,桓欷是大將,陸勣是刺史,此刻看著蕭長陵站在那兒,不斷地張弓放箭,盡皆不語,只是靜靜地凝望著那一抹身穿白衣的背影,注視著靖北之王彎弓搭箭的雄姿,一言不發。



終於,還是使節率先開口,打破了靶場之上一潭死水般的沉寂。



“秦王殿下,渝軍攻打玄菟,甚是緊急,馮刺史懇求殿下火速出兵,以解營州之危,不然……”



未等使節把話說完,只聽見,“颼”的一聲,蕭長陵舉弓張弦,再次放出一箭,羽箭激射而出,矢弧劃破陣陣冷風,正中箭靶紅心。



他一襲白衣,目光如炬,腰畔承影劍,靴履未染毫塵,仿若遊走於銀河深處;忽然,蕭長陵微微抬眸,極其冷冽地勾唇上揚,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淺笑,似乎潛藏著睥睨天下之意。



“渝軍共有多少兵馬?!”



“四門皆有渝軍攻城,兵馬不下七萬,公孫歸彥親至城下,呂魴、趙葵為前鋒,據探,吳曦大軍即刻就到,望大王速速發兵救援,稍遲,恐怕渝軍就要破城了。”使節的神色與語氣,顯得異常焦急。



眾人望見,蕭長陵獨自一人,直挺挺地立在當場,白衣獵獵翻卷,鐵弓緩緩放下,靖北之王那對幽邃的雙目之中,彷彿刺出了一柄中天利劍,劍光橫貫日月。



“嗯,孤知道了,來人,帶使者到館驛歇息。”蕭長陵一臉平靜,冷冷說道。



“秦王殿下,這……”使節滿是詫異,有些不可置信。



蕭長陵冷笑。



“此事……孤自有決斷,貴使遠道而來,一路舟車勞頓,還是先到館驛歇著吧。”



此言一出,使節頓感五雷轟頂,感覺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折辱,甚至有些無地自容;很明顯,這位靖北之王,已經公開在下逐客令了。



於是,使節臉色遽變,一改先前的低眉順目,語氣逐漸變得強硬起來。



“秦王殿下,您莫非是要見死不救嗎?!我家主公誠心歸附,如今身陷險境,殿下竟然袖手旁觀,難道爾等就是這樣對待朋友的嗎!”



“放肆!”桓欷目光炯然,按劍逼視使節。



正在此時,只見,蕭長陵仰天大笑,笑聲之中盡顯豪情。



忽而,一襲白衣的秦王蕭長陵,倏乎轉過身來,一雙鷹目凜冽似刀,劃過兩道冰寒至極的刀芒,冷冷地釘在使節清瘦的臉頰上;他傲然舉起長弓,不慌不忙地拈弓、搭箭,扯動弓弦,泛著青芒的箭尖,緊緊地鎖定在使節身上。



使節見狀,整個人渾身上下顫抖不已,後脊早已冷汗橫流。



靖北之王詭魅一笑。



“首先,孤要提醒閣下一句,你現在腳下所站著的土地是我靖北的王城。閣下要是想求援,最好還是把態度放好一點,就少一點說三道四;要是想吵架,咱們還是換個地方為好!孤的鐵騎,也不是吃素的。有膽,你可以試試看。”



蕭長陵的目光,愈發凝厲,使節下意識後退了兩步,卻被一代梟雄厲聲阻斷,震得他心膽俱碎。



“別動!我手裡的弓箭可不長眼睛!”



這一刻,蕭長陵冷峻笑著,笑聲未歇,他的手指就已經疾若閃電,輕輕鬆開了原本緊繃著的弓弦。



弦響過後,一聲尖銳的箭嘯,清晰地傳入使節的耳鼓之中;羽箭破空飛出,貼著他的耳鬢劃過,把他的後頸劃出了一條血槽,鮮血熱乎乎地順著頸部流進衣領,驚得使節冷汗直流。



又是“鐺”的一聲,聲聲宛如金鐘。這一箭,徑直掠過北渝使節,釘在五百步開外的一棵樹幹上,而當箭頭嵌入樹皮的一剎那,箭尾猶自顫動。



片刻,使節眼前一片頹然,雙目無神,面如死灰。



“帶使者下去!”



使節眼中的蕭長陵,神色冰冷,面容威嚴,目光之中的寒肅厲芒,彷彿塗滿一地的淋漓鮮血,甚為孤傲絕情,陰森恐怖到了極點,令人不忍直視。



見秦王殿下神情陰鬱,陸勣心領神會,遂向使節做了個“請”的動作。



“大王尚有軍務,貴使有何請求,煩請明日到刺史府與本鎮交涉。”



待使節走後,蕭長陵扔去鐵弓,鼻端輕蔑地冷嗤一聲。



“哼,不識抬舉的東西,操的心也太多了。”



靶場之上,肅穆依舊。



……



“你們怎麼想的我知道,我怎麼想的……你們卻未必明白。”



紅日烈烈,明媚的陽光,灑在蒼茫大地之上。矛戈槍戟的鋒刃,在曜日映照下反射出森森冷光;鮮亮齊整的甲冑,顯示出了靖北王師的盛大軍容。



王宮以北,乃是蕭長陵的“天柱上將行營”。



鷂鷹起於林間,振翅直上雲霄。



當下,風朗氣清,行營之中軍樂大奏,一曲《秦王入陣樂》,此起彼伏,激越鏗鏘;一株花樹之下,蕭長陵面沉如水,正身端坐於酒案之前,正在擦拭著他的那柄“承影”佩劍,輕輕拂去劍刃上的鐵鏽灰塵,桌上擺著一盤青梅,一支酒器,一壺新醅的梅子酒。



靖北之王的身側,桓欷鶡冠帶劍,繃著身體凝然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