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遊俠 作品

第35章 虛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作為謝家的女郎,作為一位從小深受閨門禮法薰染的世族女子,謝婉心被一個男人如此打量良久,心裡難免“咯噔”了一下,兩頰緋紅,只得款步走出涼亭;而謝陽二人見狀,也慢慢走了過來。

 “三哥。”謝婉心壓抑著心底的彆扭和不自在,沒有多看那名男子一眼,而是微微欠了欠身子,向哥哥見了禮。

 謝陽點了點頭,轉首看向身旁的男子,竟看見他雙目之中的眼神,始終盤旋在妹妹秀麗的花容月貌之上,久久不願移開;謝陽何等老成,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深意,轉而又望向妹妹。

 “杳杳,還不見過太子殿下!”

 果然,他就是皇帝陛下與獨孤皇后的嫡長子,當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更是秦王蕭長陵一母同胞的血親兄長——皇太子蕭長耀。

 “臣女見過太子殿下。”謝婉心端莊地行了一禮,聲音雖溫婉動聽,卻隱隱蘊含著一絲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矣的清冷,讓人無法靠近。

 儘管如此,可蕭長耀炯然的目光,依舊直直地凝視著眼前貌若天仙的女子,越發沉醉於她傾世的美色。先前,鳳凰廟上,承麟殿前,自己與她,僅是遙遙一望,太子殿下那塵封許久的情感之火,瞬間便被面前這位柔情似水的少女,徹底點燃;如今,她就站在這裡,與自己近在咫尺,皇太子那顆沉沉欲睡的心,煥發出了熾烈似火的激情,迎來了有生以來的首次亢奮,那是他從前不曾擁有過的感覺。

 “殿下,這是舍妹婉心,小妹無狀,從小被家父嬌寵壞了,未曾注意到殿下駕臨,衝撞了殿下,還請太子殿下勿怪。”謝陽斟酌片刻,遂沉聲說道。

 孰料,蕭長耀注視著謝婉心冰清玉潔的美麗花容,唇邊忽然微微一收一勾,露出了極為明絢的笑容。

 “哎,謝縣男言重了,四小姐的芳名,寡人素有耳聞,仰慕已久;寡人尚為齊王之時,就聽人言及,謝司徒家的四女公子,蘭心蕙質,才貌俱佳,今日得見美人芳容,實屬寡人三生有幸。”

 蕭長耀笑得極為恬淡,聲音亦極為溫柔,目光溫煦得如陽春三月的春風,儼然與方才在壽宴之上和蕭長陵劍拔弩張時的凌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彷彿欲用一腔柔情,融化眼前女子冰冷的心。

 雖然,蕭長耀的聲音和笑顏,看上去溫柔如春,但與蕭長陵不同,在這片溫情之下,隱匿著幾分陰鷙之色,那是一種發自男人內心深處蠢蠢欲動的征服欲,以及永無止境的野望。

 謝婉心垂下目光,少女與生俱來的雪膚花貌,在一層淡薄胭脂的暈染下,依舊是那樣貞靜,那樣嫻淑,只是嫣然百媚的眉睫與清眸之中,永遠帶著一縷冷峭的雪色,仿若一朵綻放於天山山巔的雪蓮,冷豔,素雅,高貴。

 “殿下謬讚了。”

 見謝婉心對自己仍保持著高度的警惕與防範,蕭長耀隨即轉身,低聲對謝陽說了幾句。

 “謝縣男,寡人想與令妹單獨聊聊,不知……”

 未等蕭長耀將後面的意思表達出來,謝陽便立即心領神會。

 “那是自然,殿下貴為儲副,千乘之尊,想做什麼自有您的道理,殿下請自便吧,鄙臣到那邊走走。”

 “三哥,我……”謝婉心望向哥哥,嬌柔地投以求助的目光。

 “放心,杳杳,太子殿下只是想跟你說會兒話。”謝陽笑了笑,寬慰說道。

 或許是看在三哥的面子上,謝婉心輕抿了一下紅唇,整個人纖瘦俏麗的身姿,嫋嫋婷婷地靜立於亭外,夜風吹拂著少女的長裙,一時裙裾生香。

 月光下的謝四小姐,清冷出塵,仿若一株傲然盛開於風雪之中的寒梅。溫柔而又驕傲,臨風花開,姣好的玉容,保持著一抹淡淡的憂鬱,教人心生憐愛。

 謝陽離去後,湖畔涼亭,靜謐無聲,唯有明月籠罩下兩個沉默不語一男一女的身影……

 他們,一個是大周皇儲,一個是謝家少女。

 本應天作之合,奈何,卻是郎有情,妾無意,一廂情深一廂願。

 ……

 湖畔,涼亭。

 漫漫的長夜,夜空孤月高懸,除了湖邊傳來的陣陣蟲鳴,無半分生息。

 同一時刻,一道火辣辣的目光,於不經意間,帶著無限的激情,直直地凝望著身前一襲裙袂飄然,冰姿自有仙風的妙齡少女,灼燒著謝四小姐春情盪漾的春心。

 沒錯。

 那道灼熱的眼神,正是來自皇太子蕭長耀的丹鳳眼,那雙眼睛之中,蘊藏著的無盡牽掛與眷戀,以及熱烈似火的感情,一掃身為儲君的尊貴凜然,幻化成兩團明火,瞬息迸發出去。

 對於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太子殿下而言,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從何時開始,將這女子的身影深深裝進了心裡,也許是鳳凰廟下的驚鴻一瞥,亦或許是承麟殿前的迤邐一拜;九重宮闕,巍巍皇權,即使他是太子,縱然心中有千種,萬種思緒,也無法向旁人傾訴,唯獨在面對眼前的女子時,他才真真正正地切身體會到,自己不再是受萬人景仰,被天下臣民頂禮膜拜的大周皇儲,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血肉豐滿的蕭長耀。

 這樣的觸動,只是暫時的,非常短促,如滄海一粟。

 皇太子滾燙的眼神,如同兩支凌厲的羽矢,直直射向謝四小姐嬌豔的玉白麵容;可是,謝婉心依舊不為所動,垂斂著自己細長清媚的桃花眼,淡若秋水的神色,銜著一絲沉靜的冷意。

 終究,還是蕭長耀率先開口,聲音之中微帶笑意。

 “四小姐,寡人方才聽你哥哥喚姑娘‘杳杳’?”

 “是。”謝婉心的唇際,浮漾起了一彎黎明前虛幻的殘月,冷然應道。

 “哦?不知這兩個字有什麼見地呀?”蕭長耀非常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