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糖冬瓜 作品

30. 我們把記憶重寫一遍 周凜霜的肩膀陡然……

周凜霜的肩膀陡然顫動了起來,他想假裝無動於衷,唯獨林憬說“我們會強大到絕不會失去彼此”的時候,心臟被狠狠拿捏住了。




“我把你彈出去,是覺得這樣還有機會……讓我們兩個人都活下去。我的工程用外骨骼可以抵抗沙鯨的消化,至少系統裡是這麼介紹的。但是你的戰鬥外骨骼有沒有這個功能,我不確定。”




周凜霜很沉默,連呼吸聲都收斂,但林憬知道他在聽。




而且聽得很認真。




“沙鯨的外殼那麼堅硬,你撬了半天也就裂開了那麼一點,我就想著外部不行,那就從內部吧。我想從它的肚子裡把它剖開。但我高估了我外骨骼的功能,粒子刃都熄火了。很倒黴吧?”




林憬露出苦哈哈的無奈表情。




“把你彈出去,是因為我相信你不會扔下我跑掉。你一定會再嘗試吸取沙鯨的源質能量。我們倆一個在裡面,一個在外面,雙管齊下,兩條腿走路,總有一條路能走通吧?”




不曉得周凜霜聽不聽得懂“雙管齊下”,是不是應該換“兩手準備”?




“你一定想問,我怎麼就確定你一定能成功呢?因為……我就是有這樣的預感……你會逆流而上,逆境翻盤。”




林憬低著頭,自說自話了許久,為了讓自己將周凜霜彈出去的決定顯得深思熟慮,不再恐慌。




周凜霜回了兩個字。




“騙子。”




輕的就像落在手心裡的霜花,一瞬間門就會融化消失。




“我不是!我沒有!”林憬趕緊否認,遲疑一秒都怕被周凜霜揭穿。




“你把我彈出去的時候,根本想不了那麼多。那是你的本能。”




周凜霜的聲音不緊不慢的,情緒平靜如水。




就像大火燎過的荒原,土壤之上了無生機,掩埋在最深處的草籽如果得不到一點災難已經過去的暗示,也許永遠不會探出頭來。




周凜霜是通透的,他看穿身邊的人,也看得懂林憬。




“我知道人類本性是什麼樣子。比如在避難飛船上,難民們爭先恐後地往上擠,哪怕是把自己的親朋好友拽下來,他們也要逆流而上。”




“比如一個父親在規劃逃生艦座位的時候,衡量每一個人的價值。”




“比如生活老師在不觸動自己利益的時候,會鼓勵自己的omega學生當個反抗命運的勇士。可一旦反抗的代價落到他自己的身上,鼓勵也會變成恨意。”




周凜霜可以用這些事不關己的語氣、用隻字片語去描述過往,是因為這些人,他已經不在乎了。




“你的本能和他們不一樣。從你在阿茲馬的洞穴裡抓住我開始,我就在讀秒。你是抓住過我的人裡面……最長紀錄保持者,我想這一次大概可以用比秒更長的單位來計算。”




一開始希望是天,然後希望是月,接著希望是無窮無盡。




“林憬,其實你根本不確定我能吸收沙鯨的源質能量。因為我記得很清楚,你說過‘你總能學會的,不是這次,就是下次’。你已經準備好犧牲自己來換取我的‘下次’了。”




林憬愣住了,他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但周凜霜早就從他無意間門的隻字片語裡讀懂了他的決定。




“林憬,強大是要付出代價的,所以不要輕易做出承諾。”周凜霜開口道。




林憬看不到對方的眼睛,周凜霜背對著他,就像獨自一個人走在烈日高懸的沙漠裡。




每一聲“林憬”,都是鄭重地在唸他的名字。




在此之前,林憬把生與死當成通關的經歷,因為他覺得自己可以砍號重來。




但當週凜霜念起他的名字,他忽然明白,他們之間門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被珍重的旅途,哪怕下一秒就是結局,至少上一秒能定格在一起。




“教科書裡已經有太多以弱勝強,或者內源大爆發幹掉高級蟲族的強者了。他們是範本、是標杆、是典範……無時無刻提醒我們,要勇敢地去犧牲。我不想你變成那樣的強者——當你把我彈出去的時候,我很恐懼。”




林憬愣住了,他做好了周凜霜縮回自己世界的準備,把恐懼打個結,嚥進肚子裡,築起高高的城牆,不用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也看不到他。然後林憬要花費比以往更多的時間門,更多的精力去翻越那些城牆,尋找周凜霜的蹤跡。




但是很顯然,周凜霜爬到了城牆的至高處,為了讓林憬看到他,找到他。




“從前,我強大的理由是我想掌握自己的命運。但現在,我想試一試你說的,用一整個宇宙去換一顆紅豆。可如果那顆紅豆根本不存在呢?”




周凜霜的聲音越是平靜淡泊,林憬就越是能感受到鄭重。




“林憬,你的強大是‘犧牲’的勇氣嗎?”




這個問題,扣在林憬的心頭。




被周凜霜的聲音包裹著,林憬第一次覺得自己成為了某個宇宙的中心,儘管這個宇宙單純微小,容納不下眾多的星體。




“犧牲的時候一腔孤勇,犧牲之後怕得打抖。”林憬垂下眼,手指握緊。




“沙鯨肚子裡是怎樣的?”周凜霜問。




林憬知道自己可以輕描淡寫地揭過去,像個歷劫歸來的英雄。他以為需要被安撫的是周凜霜,但其實最想要得到安撫的是自己。




就像上一次被但丁追逐著標記,他連著做了許多個噩夢,周凜霜用一句話將他從噩夢裡帶出來了。




現在,也許他可以選擇走向他,而不是下一個噩夢。




“沙鯨的肚子裡很黑,我打開了生物掃描系統,但還是黑漆漆的一片,然後我打開了照明。我在粘稠的河裡,到處飄著蛇尾蟲的屍體,它們已經被腐蝕得快要認不出來。我意識到自己得馬上出去,我想用粒子刃切割頭頂上的胃囊,我劃了一個很深的口子,大概是劃疼了這頭沙鯨,它的胃袋忽然緊縮,本來只到我腰部的胃液忽然四面八方湧來,淹沒我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