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宴席

 先前說話的人還想再說,卻被旁邊的人一把拉住——本縣的秀才童生終究不曾真正見過世面,哪裡知道何舉人的底細?只說他能考中舉人,師長、同窗之中就沒有一個進士?焉知人家背後有什麼靠山?

 敢如此輕狂,總不可能真是個蠢貨罷!

 這人也不是真傻,坐下細細一想就閉嘴了。再一看滿座只有自己一個愣頭青,心中更是篤定,何舉人只怕背景不一般。

 事已至此,徐夫子與謝拾作為今日的主角與引起話題的中心人物,居然彷彿置身事外,完完全全成了被大家忽略的觀眾。

 謝拾懵了半天回過神,大大方方道:“小子已有夫子,只能謝過先生抬愛。”

 他這一句話立刻掩過了何舉人原先那句話,只將何舉人的意思解釋為“欲得英才而教之”,委婉而禮貌地表達了拒絕。

 ……至於說來一句“愧不敢當”?怎麼可能?他可是手握系統的小神仙誒,一個進士之位哪裡能相比?若非顧及成熟穩重的形象,換作兒時的謝拾,早已喜笑顏開。

 好在謝拾不是看不懂眼色的人,總不好讓如此有眼光的何舉人因一句話而成為眾矢之的,這才順著何舉人的話圓了個場。

 徐夫子緊接著道:“何兄謬讚。大器晚成者比比皆是,劣徒不過先走一步罷了。”

 這話竟是聽不出究竟謙虛還是驕傲。

 以徐夫子平時低調的性格,本是該貶低小弟子兩句,說些場面話的。不過見有人出言懟了何舉人,他反而不願意如此作為。

 ——儘管何舉人說話是誇張了億點點,可他說話好聽啊!自家小弟子聰明勤勉惹人喜愛,何舉人說話誇張億點點又怎麼了?

 ——討厭某些上綱上線的人!

 何舉人對謝拾甚是喜愛,並不介意他的拒絕,只是連嘆兩聲:“可惜,可惜!”又對徐夫子歉然道:“擾了徐兄的宴席!”

 徐夫子倒不覺得有什麼打擾。

 一場宴席下來,這不是賓主盡歡嗎?

 ·

 宴盡人散,徐夫子這才將弟子們召到一起,開門見山地說:“半個月後,我就要赴京趕考,爾等有何打算?”

 “若是參加童試,我認識幾個廩生,作保之事不必擔心……”

 徐夫子考慮周到,一一說來。

 “……一旦考取童試,便可入縣學、府學、州學就讀。若是不成,我可寫薦書一封與青崖書院。”

 作者有話要說

 碼字太專注,沒注意到已經過了九點,忘記在文案上掛一下更新時間通知,抱歉抱歉。

 另外,才發現之前忘記說文中世界已經換了年號,在三十六章開頭添加了幾句,可以看看。

 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於階庭耳。

 ——《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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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底,徐家村著實熱鬧了一番。

 因著徐夫子中舉,徐家擺酒設宴,一時間車馬喧囂,無論遠親近鄰,悉數而至。

 就連新任縣尊都特意遣人送來了一車賀禮。足見本地出了個舉人是何等的榮耀。

 徐家人丁單薄,還好有本村族人爭相出力,這才將酒席熱熱鬧鬧地辦了起來。

 然而,隨著一輛又一輛馬車停靠在徐家門口,從鄉紳商賈、到童生、秀才乃至徐夫子不曾中舉前,本縣唯一一位舉人……來頭竟是一個比一個大。

 面對這些“非富即貴”的客人,沒見過世面的鄉民難免束手束腳,結結巴巴起來。徐夫子索性抓了自家弟子當壯丁。

 如此一來,幾名弟子也在本地的鄉紳商賈和有功名的讀書人面前統統亮了一回相。

 花花轎子眾人抬,恭賀徐夫子高中、誇讚徐夫子時,眾人不免亦誇讚其弟子一番。

 唯獨何舉人不太合群。

 這位本縣唯二的舉人只同徐夫子打過招呼,便旁若無人地坐上了次席。面對上前攀談的童生與秀才,態度亦頗為冷淡。至於鄉紳商賈,顯然更不曾被他放在眼裡。

 他只是欣賞徐夫子的學識,也為本縣又多了一位舉人而道喜,自不會像其他人那般,在完全不瞭解的情況下,只為了恭維徐夫子,便違心地對後者的弟子誇上天。

 眾人或敬畏於他的舉人身份,或攝於他生人勿近的氣場,不由紛紛避坐下席,與何舉人相距數個席位,隔出一段“真空”。

 何舉人卻是處之泰然,安之若素。

 席間不由泛開一陣尷尬的寂靜,眾人暗道:這何舉人縱有舉人功名,不也只能在縣裡不可一世?這般不識抬舉,別說考不上進士,便是考上了進士也當不了大官!

 還是王臨主動打破了寂靜。

 “張叔你也來了。”他笑著迎上一位才下馬車的中年男子,“這邊請。”又招呼起另一位客人,“方伯……”此時的他一改在學堂中的沉默,穿梭席間如魚得水。

 王臨來自鎮中大戶王家,雖一心讀書,卻並非兩耳不聞窗外事,這回來的不少商賈平日也算與王家相熟,都是他打慣了交道的,面對這樣的場合,他自是遊刃有餘。

 一來一往間,彼此關係飛速拉近。有知之甚深者提起王臨去歲考過了縣試,原先不知情的人不免對他刮目相看,就連與眾人格格不入的何舉人都抬起眼皮,誇讚了一句“後生可畏”,又勉勵他“再接再厲”。

 王臨受寵若驚,連連作揖地應了。

 其餘師兄弟見了,心思各異。

 方朋、吳躍二人又羨又妒。去歲縣試時他們有意參加,只是徐夫子說他們火候不夠,只讓唸書最久的趙師兄與王師兄去。若是他們也參加,焉知不能考取縣試?

 畢竟,向來不聲不響的王師兄竟然都過了縣試,哪怕只是掛在榜尾。而趙師兄之所以馬失前蹄,也不過是太過緊張了而已。

 若是他們上了,他們肯定能行。

 趙自新亦是想起這一茬,懊惱不已。

 以他的學識,通過縣試原是毫無問題。卻不知為何一入考場便大腦空白,手腳陣陣發軟,心臟撲通撲通跳得飛快。待他終於恢復平靜,時間已是不夠用了。縣試第一場結束時,他連四書文都未作完。

 回想此事,他幾乎扼腕長嘆。

 若是沒有這一檔子事,趙自新以為憑自己的本事早就通過縣試、院試考取了童生,今日也不至於讓王師弟一人專美於前!

 “王師兄素來用功,論勤勉,除卻小師弟之外,師兄弟中首推的就是王師兄了。”

 徐守文倒是沒想那麼多,一如既往心大。只說他爹在這大喜的日子忽略親生兒子,人前人後只把小弟子帶在身邊,儼然心腹愛徒的模樣,不是心夠大,能不介意嗎?